走肾(36)

　　后者权当他是害羞了，将剥开的橘子撕下一瓣，塞进对方嘴里：“就是……你还想唱歌吗？”
　　“唔？”苏佳年嘴里含着水果，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沈焰轻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先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随意否定你的梦想。现在我们也没什么矛盾了，关系也确定下来了，所以……所以如果你还想继续唱歌的话，我会继续支持你。”他吃了一瓣橘子，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也不会再否定你了。”
　　最后的最后，沈焰承诺道：“你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支持你去做。”
　　苏佳年鼻子一酸，觉得自己又要哭了，他一把抱住对方，将脸埋在男人温热的肩窝里，狠狠蹭了几下，才抬起头：“……我不想做歌手了，沈哥。”他的声音很轻快，没有一点遗憾和阴霾：“你先别急着反驳——其实你说的很对，我对这方面确实是没有天赋。以前的我总觉得要做出一些成绩才算做了事……可能是多年习惯的本能吧。不过我后来发现，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爱好就是爱好，梦想也就是梦想，我们不可能靠着他们吃饭，唯有更脚踏实地一点，用现实去支撑爱好和梦想……”他说到这里，脸有点红：“我、我不会放弃唱歌，哪怕唱得很难听也……”
　　“谁说你唱得难听了！”沈焰打断他，拉着人就要往外走：“别人想听我还不给呢！我们去卡拉OK，你只许唱给我一个人听，明白吗？”
　　“沈哥，都这么晚了……”苏佳年有些哭笑不得，“算了吧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说着不管不顾单手搂住对方的腰，将人带倒在沙发上。
　　结果因为只用了一只手的原因力道没控制好，只听“咣”地一声巨响，身下的陷下去了一大截，两人坐在歪曲的垫子上，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沈焰叹息了一声：“早知道今天买个结实点的新沙发了。”
　　苏佳年闹了个乌龙，有些面红，被沈焰连拖带拽的扯起来，跑到他们新布置的大床上……
　　两人正准备翻云覆雨，裤子都脱了一半，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叮铃咣当，沈焰提着裤子出来一看，就见咖啡不知怎么跳上了餐桌，将上头的碗筷全扫到了地下，这会儿正憨憨的对他吐着舌头，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沈焰气不过上前狠狠揉搓了一顿狗头，直到自己被糊了满手口水才放开，然后找来扫把，将地上的玻璃碎扫了去。
　　苏佳年过来想帮忙，被他赶开了：“你那手就快拆石膏了，拆完了再还。”
　　后者只得无奈的站到了一边，给辛苦扫地的沈焰倒了杯水……
　　就在沈焰以为，所有的波折都过去了，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跟苏佳年过小日子的时候，麻烦再次缠上了他。
　　一方面是齐冰——项目合作中施工出现了问题，有工人受伤了，虽好在没出人命，需要一笔不小的安抚金。在他与齐冰闹矛盾之后，这个项目相关的所有东西他都一手交给了亲信打点，如今出了这么大事，对方自知监管不力，竟然卷铺盖跑路了。沈焰气得要死，不过既已事发，还是得老老实实出面解决……
　　这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是，他的那几个后妈不甘心，成天带着儿子女儿上门讨债，沈焰让保安拦着，对方就开始打滚撒泼，差点没闹上社会新闻。沈焰正为了齐冰那边的事情焦头烂额呢，哪有这个闲心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却不想对方贼心不死，不知怎么查到了苏佳年头上……
　　于是某年某日，苏佳年和沈焰的合照出现在了八卦头条。
　　32.
　　沈焰差点没气死，为此发了好一通火，这会儿举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打转，怒吼声整个楼层都能听见：“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也不管你有什么借口……明天一早我不想在任何媒体上看到这张照片！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尽早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听到没？！”
　　一通训话完，他气喘吁吁的挂了电话，有些紧张的去看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苏佳年，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安慰道：“没事的……最迟明天，明天我肯定让他们撤照片，没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说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己那些个不省心的“亲属”，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敢动我的人，我定要他们好看！”
　　苏佳年闻言，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我……”他勉强的笑了笑，眼里是遮不住的慌乱，沈焰以为对方是害怕被曝光后会受人歧视，心下愈发心疼，干脆道：“实在不行我直接出柜得了，到时候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我看谁还敢多舌……”
　　苏佳年有些感动，连忙道：“不是因为这个，是我……”他咬咬牙，却不知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毕竟对比起先前的经历，他的身份就显得太荒谬了些，万一沈焰觉得他隐瞒欺骗、又或是干脆不相信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苏佳年愈发慌乱起来，他知道家里人其实一直都在关注自己的动向，只是因为没闹出什么大动静，还算是暂且放任……距离一年之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没想过会被以这种方式曝光，自然有些六神无主。
　　沈焰见他我了半天也没个下文，渐渐回过味儿了，于是便伸手搭在对方肩上，眼神十分认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佳年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说，差点吓得跳起来，倒是沈焰用力把他按回椅子上，又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小子身上有秘密，不过你既然不说，肯定是有你的理由的……我也不逼你，什么时候你觉得是时候了，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他嘴上说的大度，实际上在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苏佳年明显更愧疚了，小脸要哭不哭的皱成一团，委屈的唤了声：“沈哥……”
　　“沈哥不会怪你的。”沈焰有些心软的揉着他的脸：“不想说就别说了，沈哥会把事情处理好，也不会再让人来打扰你……”
　　“其实……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说……”苏佳年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把玩着自己衣角：“就是你可能不会信……”
　　沈焰一听乐了：“咋就不信了？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是哪家大少爷离家出走，要是上了报纸给家人看见了，会派一百个保镖过来抓你？”他说完自己先笑了，笑到一半，就听苏佳年弱弱的开口：“也、也不会有一百个那么夸张啦……最多也就十来个吧……”
　　后者鼓起勇气说完，久久不见回应，抬头对上沈焰错愕的表情，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了片刻，直到沈焰回过神来，呆滞的眨了眨眼：“你刚说什么来着？”
　　苏佳年喃喃：“我、我说不会有一百个那么夸张……”
　　“……那就说还是有的咯？”
　　“……嗯。”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沈焰的动作僵停了一会儿，像是生了锈般动了动脖子：“所以你还真是……”
　　“嗯……”苏佳年的下巴都快要缩进衣领，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我、我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一股脑将缘由豆子似得倒了出来，而沈焰也在这全新的冲击下渐渐麻木，直到最后，他抖着手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所以，”他绞尽脑汁的组织语言：“我这是娶了个富家千金回来？”
　　“……也、也不是……”
　　“我还让人家给我端茶倒水做饭暖床？”
　　“……这、这都是我自愿的！”苏佳年生怕他误会，一把握住沈焰的手：“包括我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沈焰哭笑不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会蠢到把真心都认错的……”说到这里，他吐出一口烟：“我只是有点……懵。”
　　没错，其实他现在哪里是有点懵，大脑基本已经不带转了，满脑子都是苏佳年刚才那一段话……其实细想起来，苏佳年不管是从品性还是日常生活习惯，都不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更何况在经商方面又有那般成就，一看就是从小精英教育培养起来的。先前在旅游的时候，对方有简单提过一嘴，只是那会儿沈焰没往深处想，如今细细回味，不难看出对方是想暗示点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恕他想象力不够丰富，实在没往这方面考虑……
　　一根烟不知不觉烧到了最后，沈焰将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长出一口气：“……这么说来，我还是赚了啊？捡了个漂亮的贝壳回家，打开一看里头竟然还有珍珠……”不过这剧情的发展着实有些迷幻，沈焰摇了摇头，隔着未散的白雾，去看苏佳年的脸……青年认真且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目光澄澈，不带丝毫半点的改变。
　　那还是他的苏佳年，无论真实身份为何，他的心意从来不假，天地可鉴。
　　想到这里，沈焰凑上前，亲了亲对方微微颤抖的唇：“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我还能因为这个不要你么？”
　　“我……”苏佳年抿了抿唇：“我家里人……很、很麻烦，我怕影响到你。”
　　沈焰却不以为然：“可现在不是我家那群废物先赖上了你么……你有个身份也挺好，至少没人再敢小看你……”
　　可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苏佳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死死攥紧对方的手，慎重道：“沈哥，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焰见他如此正色，不由得也认真起来：“你说。”
　　苏佳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如果我有一天不告而别……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说着手上稍加用力，掐的沈焰略有些疼，“这话不用你特地来说。”年长的男人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年轻人用力到发白的指节，“我爱你。”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繁杂的解释，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语气轻快，却又比世上的一切都要来得更加珍重。苏佳年心里那颗最大的顽石终于轰然落地，余波震得他指尖发麻，唯有笑容在脸上荡开，止都止不住，一直到双眼弯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