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肾(14)

　　因为他只能与他分享，在国内，他没有亲朋好友，更不可能主动联系家里，于是沈焰便成了感情输出的唯一桥梁，苏佳年不讨厌这种状态，他甚至有些庆幸，那个人会是沈焰。
　　或许是第一次说这种带着点肉麻的话，青年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几乎要像企鹅似得，把下巴缩进脖子里去。电话的那一头，沈焰沉默了许久，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混淆着对方低沉到有些沙哑的声音，像一颗春雷般，炸响在苏佳年耳畔，炸得他心口的小鹿哐哐撞墙。
　　沈焰说：“以后别叫沈总了，叫哥吧。”
　　12.
　　将小情人哄得心花怒放后，沈焰又同意了对方明天接机的行为，两人腻腻歪歪挂了电话，沈焰一回头，就见齐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沈焰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打了声招呼便要擦肩而过，齐冰却在他身后开口：“你在和谁打电话？”
　　那语气阴森森地，像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沈焰一听就不爽了，冷笑一声：“关你屁事？”说完拔腿就走。走没两步又被一把拉住，齐冰拽着他的手腕，笑容中带着些勉强。
　　“你喝了酒，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沈焰心想我他妈不会自己叫吗？可眼看两人很快就要达成合作关系，要是闹得太僵只是徒增尴尬，便也不情不愿的道：“……那就麻烦齐总了。”
　　两人出了酒店，在停车场吹着风等代驾过来，沈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没抽两口，齐冰突然戳了戳他：“我也来一根。”
　　沈焰干脆将半包都丢过去，连带打火机一起。
　　他不想和齐冰说话，对方也没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抽完一根烟，沈焰的代驾先到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路小跑过来，出了一头的汗。沈焰将车钥匙丢给对方，掐灭烟头钻进车里，车门都关上了，才突然想起还有一人，于是又将车窗打下来，“谢了啊。”
　　齐冰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成了：一路顺风。
　　眼看着车尾巴消失在转角，他才惊觉似得一松手，将烧到头的香烟丢在地上。
　　沈焰回到酒店简单洗漱了一下，等走出浴室已经是一点多了，他擦着半干的头发瞥了眼手机，果然看到苏佳年叽叽喳喳的又说了许多，只是这一次开头的称呼从“沈总”变成了“沈哥”。
　　沈焰靠在床头，把他发来的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回了句晚安后才暗灭屏幕。放松的身体倒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沈焰长吐一口气，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不过因为是早上的飞机，睡没几个小时就被闹铃叫醒，沈焰迷迷糊糊的爬下床换好衣服，出门时来接送的车已经候着了。他半梦半醒的到了地方，半梦半醒的办完手续，去贵宾候机室眯了一会儿，上了飞机继续睡……
　　就这么一路睡到了目的地，还是空姐亲自将他叫醒，沈焰扯下脸上的眼罩，随意揣进休闲服的口袋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了飞机。
　　眼看已是夏末，气温已不如先前那般炎热，清晨的风有些微凉，吹得沈焰清醒了不少，他拿了行李，要往外走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屏幕上跳出的名字，沈焰才想起自己还答应了苏佳年接班的事，连忙接起电话，“喂？”
　　“沈哥，你到哪了？”年轻人的声音总是充满朝气，清脆悦耳。沈焰唔了一声，连忙抬头看自己是从哪个口出来，一边走一边报地标，说着说着对方没了声音，正纳闷是不是信号不好，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一双手臂环过他的身体，将其仅仅抱在怀里。
　　沈焰吓了一跳，回头对上苏佳年一双笑得弯弯的眼，“沈哥，我好想你。”他小声说着，手臂却越来越用力，竟把沈焰抱起离地，后者连忙挣扎：“这么多人看着呢……先放我下来。”
　　苏佳年笑嘻嘻的松了手，等沈焰转过身，嗷呜一声又抱上了，沈焰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不就是半个月没见么，看把你激动的……”
　　“谁让你都不理我……”苏佳年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委屈，沈焰哎呦了一声，伸手掐了把他的脸蛋：“哥哥错了好不好？走，我们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先说好，得是你的胃能受得住的，我可不想再请人吃饭还要送人去医院了。”
　　被这么一说，苏佳年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他本来就有些自来卷，这会儿起早的关系没好好打理，瞅着要比平时蓬松些，沈焰看得手痒，忍不住上去薅了一把，手感跟长毛的大狗没什么区别。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往外走，最后决定去吃公司隔壁购物中心里人气很高的一家火锅。
　　沈焰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先定了位置，两人坐着专车往回赶，路上苏佳年似乎是有些困了，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俏皮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蹭着沈焰的脸，有些痒。
　　他找了个靠枕垫在肩头，让苏佳年能舒服点，这小子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看来这半个月没少熬夜……大量的资源从来跟压力成正比，苏佳年落后太多，想要奋起直追，就必须付出代价。
　　沈焰听他嗓子有些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火锅换成了隔壁的椰子鸡。
　　机场到市中心一个半小时，路上没怎么堵车，就是一路晃悠着弄得沈焰也有些困，干脆靠一起迷糊了一会儿，下车时正好十点多钟，刚够吃个饭回公司开会。
　　进了饭店，沈焰轻车熟路的点了单，又单独要了个煲仔饭。等椰青汤底烧开之后，服务员过来把鸡下了，又将沙漏倒扣过来。苏佳年望着那彩色的流沙，露出几分期待。
　　他在国外生活的时间太长，当薯条和炸鸡满足不了口味的时候，他就会跟着菜谱自己慢慢倒腾吃的，久而久之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虽然大多也是偷偷摸摸做的，借着去同学家学习的借口用别人的厨房。以至于回国以后，他看见什么都想上去尝尝味道，才闹出了先前那出惨案。
　　沙漏快要漏完的时候，沈焰先一步将锅盖揭开，椰子的清香扑面而来，不似火锅那般油腻。他盛了碗汤放到苏佳年面前，又挑了几块煮的刚好的鸡胸肉放到调料碟里，“你要是觉得汤淡了，兑点调料进去，味道会更好。”
　　苏佳年受宠若惊的眨眨眼，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端起碗，舀起一口汤吹凉送进嘴里，一瞬间，椰子的甜美混着鸡肉特有的香味在口腔中绽放开来，温热的汤汁顺着喉管滑入胃中，一片暖意。这是在国外吃不到的美味，带着中国人对料理特有的理解，白嫩的鸡胸沾上由酱油沙姜金桔调制的蘸料，清甜爽口，回味无穷。
　　沈焰见他吃得开心，心里松了口气，也盛了碗汤慢慢喝着。煲仔饭的制作需要一些时间，两人很快捞完了鸡肉，沈焰加了一份汤，又要了个蔬菜拼盘涮锅里，煮过鸡肉的椰子汤又带上了蔬菜的甜味，虽材料十分简单，但味道却足以让人惊喜。
　　蔬菜吃空了两盘的时候，煲仔饭终于上来了，一揭盖子就能看见上面铺得满满的腊味，服务员把饭拌开，又按照沈焰的要求，单独将锅巴铲出来了一盘。沈焰将那烤得焦脆的米饭推到苏佳年眼前：“快点吃，等凉了就不脆了。”
　　后者正姿态优雅的啃着一个刚出炉的玉米，因为有点烫的关系，他咬得十分小心，但就算如此，嘴唇还是有些微微发红。沈焰看在眼里，不知怎的想起了啃萝卜的兔子，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苏佳年见他笑，也跟着扬了扬嘴角，伸手夹走碗里的一片锅巴，一口下去，满口酥脆鲜香。
　　两个大男人基本吃完了一桌的东西，煲仔饭是三到四人的分量，沈焰吃了一碗半，剩下全部都进了对方的肚子里。苏佳年吃得直打嗝，一副坐车就要吐出来的模样，沈焰干脆拉着他走回公司，也算是消消食。
　　结果他们才刚出了购物中心的门，沈焰就敏感的发觉四周异样，猛一回头，果真看见一道白色的闪光灯，他丢下苏佳年拔腿便追，结果对方跑的老快，沈焰又是刚吃完饭，没追几步胃里一阵抽搐，差点没吐出来。
　　他被迫停下脚步，扶着墙轻轻喘着气，苏佳年从后跟上来，“沈哥……”
　　沈焰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助理去了个电话：“我在XX中心城门口……对，公司门口的那家，有记者偷拍……没看清哪个公司的，不过我不想看到这张照片出现在任何地方，懂吗？”他说到这里便挂了电话，苏佳年在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满是冷汗的脸，伸手想替他擦去，却被沈焰偏头躲开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连笑容都淡了些，“走吧，先回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记者。”虽如此说着，没忍住悄悄抓住了苏佳年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放心，那张照片不会流传出去的。”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给别人看？及时的撇开视线，沈焰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他松开手往前走去，没能注意到身后苏佳年逐渐暗下来的目光，以及眼底近乎赤裸的欲——望，只一瞬，又被很好的掩藏。
　　苏佳年跟了上去，却始终与对方保持了一段距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回到公司，沈焰去了顶层的会议室，苏佳年的录音室明明在八楼，却固执的坐到了顶层，看着他走出电梯，门渐渐关上。
　　今天的课程他有些心不在焉，被导师狠狠骂了一顿，后来状态调整过来，倒也没出什么大错。
　　只是晚上回到寝室之后，苏佳年抱着手里的乐谱，怎么唱怎么不对劲，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等本能的掏出手机，看见微信里沈焰的名字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唱歌给他听了。
　　想要去找他，可又害怕自己把持不住，发生其他的事情，苏佳年抱着手机想来想去，最终打开了录音按钮，照着谱子哼了两句。
　　他发出又撤回、发出又撤回，这么反反复复的搞了快三个小时，嗓子都有些哑了，才终于唱了一遍自我感觉最好的。看着一分多钟的音轨发送成功，苏佳年心情明朗了些，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进了浴室。
　　沈焰一回公司就是堆成山的事务，连开了三场会议，等从会议室出来时天色已晚，助理说苏佳年送了楼下食堂的饭菜上来，只是这会儿已经凉透。沈焰丢进微波炉转了一会儿，中途又接了个客户的电话，等挂了线饭又冷了了，只好再热一次。
　　等他从这种昏天黑地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已经是十点多钟，迷迷糊糊的被助理送回家，沈焰倒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才找回爬起来的力气，将自己丢进浴室。
　　倒在浴缸中泡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想起上次的荒唐，沈焰红着脸将水温调低，等“冷静”下来后，才离开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