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能够背起背篓的那一刻,就与汗水、土地牵牵绊绊。周景池之前是这样,陈辽是这样,其他人也都这样。
唯一的一所村校接纳这些孩子,但也仅仅是接纳,教学环境和资源的落后是踏入这所学校之前无法想象的,摇摇晃晃的桌椅板凳,只有一扇小门的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籍都被轮流借过无数遍。
观月池度假村和这里比起来,像不挂钩的两个世界。但经过天台的繁星洗礼,和那些对摄像机好奇的背着猪草的小脑袋打过无数次照面,总让人想要做点什么。
不为噱头宣传,只为路过的小朋友帮忙摘满的一箩筐绿豆。
他们也许不懂什么叫做宣传片,也不懂什么叫做拍摄,只觉得辛苦是可以分担的,这是土地教会他们最朴实的道理。
结对子帮扶像每晚升上夜空的月亮一样自然而然,但这件事情周景池是后面才知道的。不过他记得,赵观棋和校长谈完的那天下午,看了落灰的校门很久很久。
那扇门和现在手肘下的全新桌椅比起来,云泥之别。
帮扶计划除开每位学生每月按时的全覆盖助学金,品学兼优的激励奖学金的颁发设在中秋前一天。选定的小朋友们会和度假村的代表一起参加活动,做游戏,最后开开心心回家过节。
一个个渐渐入场,教室里嘈杂起来,周景池身边坐满满面红光的小朋友,讲台上走过一个又一个藏不住笑的小朋友,像拔萝卜似的长出笑脸。
笑得开,笑得粲,笑得比月亮还圆。
“游戏开始了啊!”当主持人的韩冀耐不住喊一声。
游戏设置的简单,就是老三套——击鼓传花奖惩,你画我猜,再加上个围坐圈内的抢凳子。
教室吵闹得厉害,像奔波在长满嘴的草浪中,庆幸的哈哈大笑和献给表演的掌声此起彼伏,腼腆和害羞逐渐被吸去,圈内架起一个小村学子们从未一观的舞台。
有人表演唱歌,有人表演在黑板上画画,有人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朗诵一首《送别》
起起伏伏,又落到摆列整齐的凳子。
欢笑从来吞噬时光,抢凳子游戏只剩下一轮,每个人都意犹未尽。
重新摆凳子的空隙,赵观棋经过不懈努力,总算从对面换到周景池旁边。
“玩吗?”赵观棋看他一直没参与,水也没喝两口,整个人恹恹的。
周景池连忙摆手,他是习惯降低存在感的人,“我就不去了。”
赵观棋愣了一下,问他:“想喝酒吗?”
没来及回答,韩冀在讲台上开始招募最后一轮抢凳子游戏的壮士,赵观棋冲周景池一笑,跳起来举手:“我来我来!”
周景池微微瞪大眼睛,目送赵观棋奔赴战场。
凭借着身高和年龄优势,赵观棋过关斩将,接连打败八位选手。最后一轮,只剩下一个板凳,由他对同样身强力壮,眼疾手快的马钊。
“赵总。”
赵观棋喝完一口水转头。
目睹赵观棋大手一挥将韩冀抛出一米五,马钊讪讪开口:“您下手轻点。”
赵观棋以为他忌惮职位上下,拍上肩膀鼓励道:“别放水,好好玩。”
两人开始绕着唯一一张凳子转圈,眼神坚定,十五秒后,音乐戛然而止,赵观棋顿住步子往板凳上坐去,分秒之争,马钊落后一瞬,最后关头占据面积过小,一屁股坐到地上。
“哇——!”
最受追捧的赵观棋胜出,教室里伸出无数双小手为他欢呼鼓掌,一时间人声鼎沸,不像赢了一个小游戏,像打下了一片江山。
作为战利品的最后一瓶葡萄味RIO被颁给赵观棋。
无数双眼睛都还盯着,蹦蹦跳跳的小朋友都还围在赵观棋身边夸赞,捧着RIO的人却飞速跑下讲台,跨过凳子,在众目睽睽下边走边撬开瓶盖子。
下一秒,稳稳当当放到周景池面前。
赵观棋变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满面红光,幼稚又骄傲:“尝尝。”
存在感如登月火箭般光速攀升,周景池瞬间变成教室里最扎眼的中心人物。他不受控地开始紧张起来,脸颊两边最没骨气地烧红。
明明只是一个小游戏,明明只是一瓶RIO,但赵观棋像挂着告捷帅旗的将军,直奔他而来,让人奇异的同时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昭然偏爱。
都看着,周景池心猿意马地喝下一口,对上笑得灿烂的脸,觉得好似一个圈套。
回到车里,只剩两个人的世界安静到无以复加。
周景池喝了酒,赵观棋有正当理由把他安置到舒适的副驾,替他调整好颈枕位置,才启动车辆。
身下振动,周景池瞥了眼扶手箱里还剩下的半瓶RIO,心里憋闷,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似的。
“你手机上的提醒是这个意思。”他无征兆出声。
赵观棋顿了一下,问:“什么提醒。”
“抢凳子ready。”周景池记忆力又好得出奇。
一下子把人拉到并不美好的派出所夜晚,赵观棋迟疑两秒,愤愤道:“上次入职晚会也有的,奖品比今天的好多了,我想着给你抢个,结果被那死东西耽搁了......”
周景池问:“为什么要抢给我?”
“买给你,你只会跟我算账。”赵观棋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抢来的不花钱。”
看着周景池又拿起那瓶RIO喝起来,赵观棋没忘了邀功:“你老婆我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周景池盯着瓶子:“可我没说想喝。”
“你现在不喝得挺开心的?”
“可我没说我想要啊。”周景池固执。
我没要,你还是给我,为什么?
矛盾又割裂,他总是在得到一些从未拥有过的东西的时候怀疑,怀疑其真实性,怀疑自己是否配得。赵观棋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不会问你要不要,你想不想要。
赵观棋只会微笑,去做,最后在面前慷慨地再次微笑,给予。
就像现在,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面对二次追问,赵观棋怡然自得,莞尔道:“那又怎样。”
“我想赢给你喝。”
自然坦荡,轻轻松松就能说出周景池从来没听过的话。
这句话像把钥匙,周景池毫无征兆地从自己的怪圈里兜兜转转走出来,意识到,似乎这就是爱?
是慷慨,是想你不费吹灰之力得第一名,是别人有的,你也应该拥有。
也许价不高,但情高擎天。
见他不作声,赵观棋担心起来:“不好喝?”
面对问句,周景池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说不出话了。他静静看着赵观棋,看他细碎的发,看他微微蹙起的眉眼,像第一次见他一样一丝不苟地打量。
“不好喝。”
话音未落,周景池擅作主张地靠近,整个人快要腾空而起地靠近。生疏而郑重地捧住赵观棋的脸,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散发出葡萄的香甜。
急速缩减距离,周景池闭上眼睛吻住赵观棋。
接吻是考经验的东西,周景池很努力地学着赵观棋吻自己的技法,去舔他的上颚,去含吮他的唇瓣。毫不吝啬地与他分享薄荷唇膏和两个人赢来的RIO。
“哥。”赵观棋飘飘然,喘着气,像青天白日的梦。
周景池不放过,胡乱吻着,还要难为他:“不要喊我哥。”
赵观棋犯难了:“那,景池?”
周景池半跪在副驾上,舔吻得尽兴:“再想。”
“......小池?”赵观棋被吻得七荤八素,有点喘不过气来地说,“我想不出来。”
周景池堪堪结束这个吻,慢慢又凑近,抵住赵观棋的额头。
“你知道的。”他像引导一个学生,捉住赵观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分明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赵观棋的心却跳得比在大庭广众下亲吻更厉害一百倍,掌心微微发汗,周景池每一拍心跳都顺着肌肤纹理与他的脉搏共鸣。
“你知道的。”周景池紧紧让赵观棋的手掌贴在胸前,话到嘴边像引诱:“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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