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舒适、寡淡。
叶鸿生忍不住又想起阮君烈。
每当阮君烈喊他小字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被牵动的感觉。
倘若阮君烈带着笑容,喊一句“宾卿”,这字符就好像变成了带着金光的咒符,将他从十年重重的岁月中叫出来,忘记自己是谁,对方是谁。
他好像一下又变成当年那个年轻的军人。
参军后,报国无门,心中彷徨,他正苦闷着,忽然走到一片青山绿水之间,瞬间掉入情网,痴痴地恋上阮家二公子。
阮君烈叫他一声。
他的心脏立刻跳动起来,对着阮君烈跳动,好像被唤醒了一样。
不由自主的,他就想走到阮君烈身边去。
那是他永远无法抗拒的声音。
但是现在,他听不到了。阮君烈不会再搭理他,僵持一辈子也可能。
叶鸿生暗自叹气。
这都是他自找的。
阮君烈不缺人巴结,想使唤谁就使唤谁。
现在,即使叶鸿生上赶着,也难被他使唤到。
叶鸿生把自己安慰一番,准备处理下手头几个棘手的案件。
电话忽然响了,叶鸿生接起来,听到周仪的急吼吼的声音。
周仪急道:“美军的事情闹大了!学生要游行,快派人去看住!你最好亲自去一趟。”
叶鸿生皱起眉头。
他迅速挂上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抽调警员前往大学校园。
叶鸿生召集一番,发现警察局人手不够,急忙给周仪挂电话,说:“人太少了,万一学生暴动起来,控制不了局面。”
周仪匆匆说:“你先去,我在跟国防部报告,要求军队支援。”
叶鸿生没有办法,穿上警服,带人赶往现场。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学生们已经浩浩荡荡地游行起来,对着群众散发传单,沿途高呼口号“抗议美军暴行”。
一张《抗议美军暴行告全国同胞书》落在叶鸿生脚下,他捡起来一看,果然是“沈崇案件”。这位名门闺秀在高等学府就读,不幸在校内被美军挟持,强暴。案件在警察局落案,至今无法解决,引发学生愤怒情绪,走上街头。
叶鸿生命令警察跟随队伍,将学生与人群隔开。
叶鸿生让警员与学生保持距离,尽量不发生冲突。
学生一路大叫着:“美军从中国滚出去!”“美军不伏法,我们就罢课!”
警察对学生喊话。
学生人数众多,群情激奋,对着一小撮警察嘶吼。警察的人数明显不够,万一学生开始打砸暴动,场面不得了。
学生们带着传单与横幅,一路朝着军事调处部门走去,看样子是要闹事。
万一双方冲突,不死几个学生,再抓一些人,是不能了事的。
叶鸿生站着队伍后面,开始出汗,差人去找校长。
正在焦急的时刻,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附近的斜街上跑步而出,赶到现场,与警察会和。
其中一位军官跑步到叶鸿生面前,啪得一声立正:“报告长官,第十二集团军106步兵师奉命协助保安。”
叶鸿生对他敬礼,说:“多谢。现在立刻去军事调处执行部,守卫大门。”
士兵加入后,军警队伍顿时壮大许多。他们跑步前进,赶到学生前面,到达执行部大门口,捧着枪,拦住门。
学生们站在门口,不断怒吼,让美方人员出面。
军事调处执行部大门紧闭。
学生拒不离开。
军警与他们僵持着。
叶鸿生松一口气,看来情况不会太糟糕。
叶鸿生没想到是阮君烈的部队,看来周仪和阮君烈关系还不错。
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学生依然不肯散去。
快要到中午,一辆官车经过门口,停下来。一位穿着毛翻领军大衣的长官走下来,朝军警方走来。
叶鸿生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阮君烈走过来,浓眉纠结,问自己的部下:“他们围了多久?校长还没来?”
乘步兵营长汇报的时候,叶鸿生凑上去,鞠一躬:“长官,多谢援手!”
阮君烈好像没看到叶鸿生,不理睬他。
但是学生们都看见了阮君烈,一眼就看出他的服色是高级军官。
学生们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终于遇到一个有档次的人物,立刻鼓噪起来,拿传单丢他,怒吼:“在中国的土地上,美国人欺负中国女学生!你血凉了吗?”
“为什么不反抗!奴性的军人!”
“只会欺负学生,怎么不让美国人滚蛋!”
传单雪片一样向着阮君烈打去,叶鸿生和步兵营长急忙伸手给他挡。
传单数量太多,学生们瞄得又准,阮君烈被不疼不痒地打了几下。
士兵们立刻暴动起来,围住阮君烈,开始殴打学生,呵斥他们。
学生不肯退去。
士兵们拔出刺刀。
阮君烈呵斥道:“把刀收起来!”
士兵们收起刺刀,用盾牌挡住学生。
阮君烈随手捡起一份传单,看了几眼,用手指弹一下,无奈道:“快叫校长来!教导主任也行。”
学生们不远不近地围着,暂时不敢上前。
阮君烈和叶鸿生也走不掉,被围在中间。
军事调处部门的人死活不出来应对。
学生们只好对着军警队伍演说。
他们一时怒火熊熊,例数外国人的暴行,呼吁国家主权;一时又声泪俱下,哭诉政府的腐败与战争动乱,林林总总,一时不得歇。
阮君烈和叶鸿生都无言以对。
阮君烈皱着眉,叶鸿生背着手,两个人站在里面,面带愧色,一直听学生骂,哭诉。
第21章
太阳爬到头顶上,教导主任这才匆忙赶到。
原来校长今日不在市里。
教导主任呼吁一番,请游行的学生们回学校去,说:“罢课是不明智的,同学们。”
学生一顿指责,责怪校方隐忍不发。
教导主任也做不得主,只好含糊安慰他们,说政府已经承诺一定会惩罚凶手,令其道歉,保证不会发生此类事件,并说“校方正在积极配合,务必有个说法”。
教导主任站在门口,口干舌燥地哄劝学生,直到大家肚子都饿了。
眼见军事调处执行部不敢冒头,学生们放弃围堵,又高呼着口号,顺着路往回走。
教导主任掏出手帕,在额头上擦两下。
学生们逐渐散去,飘落满地传单。
阮君烈差人送教导主任回去,说:“请校方多做思想工作,疏导一下。”
教导主任正要上车,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转过身,紫涨着脸,抱怨道:“长官,这怎么是校方的工作呢?我们学生清清白白的,乖乖呆在学校就遭了毒手。委员们还说学生是共匪!不法办凶手!叫我们校方怎么办才好?你怎么不跟美军去说?跟委员们说说,叫他们管一管!”
阮君烈说一句礼节性官文,没想到被他好一顿抢白。
阮君烈一下尴尬住。
叶鸿生急忙上前,插嘴道:“这件事是警察局的责任,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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