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有你这么当律所主任的,先聘后姘,假公济私,公私不分?世界上有这样给学生当老师的?有这样给侄子当叔叔的?”
“唔该。”何峙呷了几口,说,“但我这里有。”
何意羡把杯子端到唇边,又放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好,就这样吧!越是能让我爷爷我爸爸在阴司地府里气吐血的事情,你越做得高兴!”
何峙带着像喝到一杯相对还不错的咖啡的愉悦:“香港地府如何管英国事情?”
游艇难道静止不动?它正在驶往英吉利海峡。何意羡似乎没有异议:“路过泰国湾,我能不能顺道去看我爸爸的墓?”
“那只是一个假墓。”一口雪茄,往事就飘了出来,“眨眼廿多年,那时候我和他一同被仇家绑到泰国,揍牲口一样揍我们两个,三刀六眼刑,渡过了是生关,熬不过是死劫。打你爸爸那个手劲大,打得他门牙断裂还有半颗牙齿落到地上,四眼龙变三眼龙。你爷爷叫人送来赎金,但只带来一个人的份,意思清楚明白。可是泰国人为了看我们兄弟笑话,说两个人选一个走,五秒考虑时间,不接受后果自负。大家都以为我们要自相残杀,你爸爸却让我走,条件是回到香港一定帮他完成一件心愿。夫妻两人不能同林已经生无希望,可是既无法活,这件事不完成也无法死。自己却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什么心愿?”何意羡迫不及待。他粗略了解过家族历史,不可能清楚这么细节的东西。
何峙停了一下:“好在南潘当时是话事人家的孩子,我走以后,两个人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缘分。南潘保住了你爸爸的命。过了两年,你爸爸假死逃走了。南潘一直觉得我在其中作用不小,毁了他有过的风月,说我杀了他。”
“刁那妈,你真没有吗?”
“可能除了暗杀林肯和经济大萧条外,小羡,你把太阳底下的每件事都怪到我头上了。”何峙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何意羡说:“那个组织是不是叫切拉?琳琳和小艾是不是你‘复仇清扫’,切拉留下来的孤儿?我发现了,你领养它们就是做了太多坏事给自己的慰藉吧?”
“不光是我。很多做善事的人,他们的目的不完全是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因为最需要帮助的是他们自己。”
“大话连篇!你想表达什么,越是无恶不作,越是众善奉行吗?自吹自擂结束了?那我爸爸的遗愿究竟是什么?”何意羡乘着浓浓酒意,若有所思地双手托腮,“和雅努斯有关吗?”
“雅努斯?”何峙微微一诧。
有些盒子一旦打开,以后再也没有人替你合上了。所以他说,小羡,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雅努斯。那是白祺琬的障眼法,为了假借世界各地寻找它的名义,与何崇玉共栖共游而编出来的谎言。无心竟生大祸,后来她知道了有人假借研究雅努斯的名义,在大岭镇一带制毒贩毒后,便一把火烧了作为毒窟的木材厂。
何意羡声音尖亢:“鬼至信你!”
想了一下发现哪里邪门,刚才何峙还说,何崇玉爱而不得,意决一死。何峙只解释,你父母现实问题被迫分开。何意羡便问,难道因为立场不同,但是在公开场合,一切是公事,白道的公,黑道的公,黑白本不分家。何峙只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何意羡缠着他不放,如果系我,一辈子喺白道混,你喺黑道会点做?非要逼着他说,你又靓又叻又听话,换作是你,我亦甘愿为你金盆洗手。
何意羡知道这是要他睡觉的说辞,可这要人怎么睡得着?明日一醒,不已然与白轩逸天涯两隔了吗?想到白轩逸生死未卜,一切无可挽回,何意羡脸色惨白渐渐像被放空了血:“你不是要改邪归正?你是做得了主的,算我求求你,不要带我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今天看到我站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没有人再能救你。”何峙看着他那么无惧无畏,那么直来直往的样子,笑了笑,“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发生任何不会改变。你想一死了之?无论是死是活,必须在我身边。这一点,你不知道也要知道,记不得也要记得,有没有玩够都已经是玩够了。”
“你枪不离身,你现在掏出来打死我!”
“你想我打哪里?”枪已上膛,“小羡,你想要哪里?”
何意羡没有一丝神情,没有知觉的眼泪汩汩而出,半晌才在软弱里一脸木然地道白:“你能不能往我的左腿上开一枪?白轩逸是残在右手上。我俩要是合成一体,就是一个健全的人。”
乌云在夜空浮游,奇奇海市,缈缈蜃楼,流过这么样一串不三不四的梦话。
“再说一遍。”
“我爱他就是爱他。我们是同命鸳鸯,永不分飞,我早知会过你。”
寂静仿佛没有了边际。直到佣人推来一座餐车。游艇宴会大厅里,上百人准备数月的生日宴会,主角迟迟不出场,何峙之前便让他们把蛋糕和礼物先送过来吧。何峙没有说,这艘游艇也是礼物之一,全新下水,以你为名,叫作Rapunzel。何意羡恐不想要,他宁愿要金银衣纸做自己的棺材。
何意羡坐姿像负气,表情代表今夜受尽委屈。
何峙却让他站起来,像个有尊严的男人。
何意羡依旧梦游似得:“何峙,我有时候在想,我不是你的鱼,更不是你的狗,说良心话,你其实也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一只鸟,整天关在笼子里养着。所以,我是不是就是你放出去的一只风筝?”
礼物是一把银色左轮。何峙说:“你自己打断这根线。”
何意羡这才回过头正视于他。何峙说:“轮流对着我的酒杯和你的太阳穴,六个弹槽,一颗子弹,你怯场为输,酒杯中枪为赢。”
“我赢了怎么样?”
“你赢了我放手。”
“我要你去伏法。”
“罪名刑期你定。”
何峙拉开转轮,空荡荡的弹仓像是六个等待填满的命运之眼,如同焚毁大地的邪恶羊瞳。子弹装入,弹轮旋转,置入的过程中微小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死神细语。
何峙转轮回位,手枪平放桌面:“小羡,你敢赌几颗?”
何意羡像被压迫到一个无法动弹的角落,世界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地球绕轴旋转的声音。何意羡走神了一样:“你装子弹了吗?”
何峙失笑:“枪里没子弹还叫枪吗?”
何意羡握住枪,没有举起来,又说:“你送过我这个,我吓得退回去不要,为什么还给我?”
“寻宝游戏的答案,我早就送到你面前。有时我决定不了的事,也会抛个硬币试试,轮盘赌是一样。”
何意羡用餐巾擦着枪,拨着礼物盒上的小铃铛好像某种驱魔仪式,继续说着:“上次我们看电影,我说了一句女主角手上的钻戒很漂亮,你当天就找人定做了一模一样的鸽子蛋。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惊喜。”
何峙看到他佯作戚然,依依怀念的样子,稍感诙谐:“我听见你在做算数。不说话会不会更专注?”
何意羡一下子安静无言,陷入空白。何峙不幸言中,他突然闲聊,就是为了给大脑争取时间,计算概率。
何意羡说:“我不想玩那么久,你能不能再放一颗?”
一颗子弹全靠天定,两颗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许多。比如,如果两枚子弹是挨着放,假设先开了一枪空枪,开第二枪时,直接打出子弹的几率是1/4,而如果旋转一下,那么中奖的几率则是2/6,几率高出8%,那如果将两枚子弹分开放,第二枪无论隔一个还是两个空,中弹的几率都是2/4,相比旋转后再开枪的几率提高了17%……
何峙听笑了:“不如装六颗子弹赌它卡死。”
咔的一声子弹入槽,何峙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并且慷慨告之:“隔了两个空。”
游戏升级。豪赌开始,何意羡抬枪,对准何峙面前的高脚酒杯。
第一枪久久未打出去,何峙便笑道:“杀手一旦犹豫就失去了让人害怕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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