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过去啊?”
“开车过去。”方识攸说,“这个景区能把车开进去。”
“嚯这挺好的。”
能让车开进去的景区自然是好,许老师二话不说把行李箱扔车里,直接蹦上副驾驶。这辆车的手套箱里也放着方识攸的一副墨镜,许南珩拿出来递给他。
很快他们看见了戴着牛仔帽的σw.zλ.接应人,方识攸昨天预约的时间段是上午的九点到十一点,加钱补的空场,否则暑假这旅客量,排到返程回北京路过这儿差不多能骑上。
许南珩把墨镜放在车里,接应的大哥看了看,问:“两个人吗?”
“一个人。”方识攸赶在许南珩说话前开口了,“就他骑,我看着的。”
许南珩看着他,说:“我教你骑呗,一块儿啊!”
方识攸摇头:“你自己玩儿吧。”
“为什么啊。”许南珩有点失落了。
方识攸看着他,笑着说:“宝贝儿,这俩小时马骑下来,我俩都没法开车。”
许南珩一想,确实。骑马会腰腿酸痛,他俩又不是天天骑。但还是觉得……他又看向方识攸,方识攸说:“我还好,不是很想骑。”
大哥拿手比了个“OK”,然后带着许南珩去挑马,问许南珩有没有骑过,许南珩说会骑,但几年没骑过了。
大哥给他牵了匹还挺高的马,说别看着它高大,它脾气很好。许南珩先在马头前摸了摸它,方识攸不远不近地看着。
这片草场很大,虽然没有西藏那么一望无际,但够大了,够马跑起来了。
大哥原本还想先牵着马先慢慢走一圈,毕竟这年头城里人摔着磕着可是会起诉的。没想到马上这看着斯斯文文的男青年,不仅帅气地踩镫翻身上马,随后直接缰绳一拉,大哥猝不及防地脱手。
紧接着,许老师下趴,他没有坐在马鞍上,而是踩着镫悬起腰,一夹马肚子,俯身在马的后颈,极为潇洒的骑行姿态。好的骑手,马是能感知到的。高大的黑马后腿两步后,疾驰向前。
“哎哟哎哟。”大哥走回方识攸旁边,说,“他不能有事儿吧老板?我想牵着先慢走两圈的!”
“他没事儿。”方识攸笑起来,看着他男朋友策马远去。然后瞧见旁边有垃圾桶,问了一嘴这儿能不能抽烟,大哥说能,方识攸低头拢着火机点上一根。
那厢许南珩骑着马跑了一大圈之后绕回来,精准地拉过缰绳停在方识攸面前。方识攸就抬头看着他。
许老师身上永远有少年气,他是顽强的,他会在难以前行的环境里自己劈开一条路。他像藏南高原那些永不停歇的风,那些风从喜马拉雅吹到卡瓦博格,是群山的呼吸。
方识攸咬着烟,看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帅、潇洒、顽强、有生命力,他也懒、爱耍赖、嘴贫。他还善良,有担当,并且,特可爱。
方识攸知道——这人真的长在他命门上了。
玩了俩小时继续启程,果然是没法开车的。从日月山再上高速,没开到一个小时,许南珩哼唧起来了。腰酸腿酸,尤其大腿/根部,简直打哆嗦。
两百公里后到了茶卡服务区,许南珩必须要下车让腿伸直点儿。结果服务区有人遛狗,一只萨摩耶平等地对每个下车的人释放爱意,来扑许南珩的时候方识攸先一步拦住了狗,抓着俩前爪搭到自己腿上,然后摸摸它脑袋,它满意地走了。
“扶……扶我一把。”许南珩伸出手。
“扶你上厕所?”方识攸问。
“把我扶到厕所就可以了。”
“然后你扶墙进去?那你不如扶我。”
“不是。”许南珩复杂地看他一眼,“这儿这么多人,多丢脸。”
“又没人认识你。”方识攸干脆把他一搂,“走吧。”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开。这一路顺行四百公里开到了格尔木。
晚上方识攸把他留在酒店,自己去药房买了两管外敷的药膏,回来之后给他上药。因为许南珩早上骑马穿的是牛仔裤,内侧那两片地儿磨的哟。
方识攸帮他上药,许南珩就必须以一个非常要命且相对耻辱的姿势对着他,许老师还是保有一些底线和自尊的,他选择岔/腿对着方识攸的时候,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方识攸真是哭笑不得了。
和他们计划的一样,五天去程,五天返程,一天容错。次日早上从格尔木出发,继续开往拉萨
他们原本的计划没有打算在西藏停留很久,许南珩的意思是看一眼拉萨就回去了。进藏,重点在那个“进”字。他只是想和方识攸一起24小时呆着,去到某个地方再折回来。
路上经过了可可西里边缘,可可西里有茫茫多的湖泊,它们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在高空中弹,然后迸开碎裂,散落在这片土地上。
许南珩想起方识攸的微信头像,问:“你头像那个藏羚羊,在可可西里拍的?”
“嗯。”方识攸点头,“当时开着救护车去接保护站里一个工作人员,正好拍到的。”
“可可西里腹地什么样啊?”许南珩问。能开到保护站,那肯定是深入腹地了。
方识攸扶着方向盘,回忆了一下,说:“很……很荒野,就是那种苍凉感。但其实可可西里很有生机,它生存的物种非常多,食草动物食肉动物,一片荒野如果存在很多食肉动物,就说明这里的生态相当好。”
“喔……”许南珩点头。
可可西里养育着除人类以外茫茫多的生命,许南珩支着下巴向外看。快要到傍晚了,湖蓝色的天边闪着点点星辰。他降下一半车窗,高原地界在日落后很凉爽,几年不见,这里的风还是这样。狂野,自由,来去随心。
他们在服务器里加油,买补给品。服务区里停着很多外地牌照,有假期带孩子自驾的,许南珩看见一辆SUV的后窗贴着一个硕大的“我辞职啦”。
排队加油,然后停在路边,俩人靠着车抽烟。许南珩微微闭着眼睛,忽然说:“氧气稀薄,动弹不得,自然就宁静了。”
方识攸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当年自己说的话,然后笑了:“怎么?高反了?”
“那不能够,我天选之子,我还抽烟呢。”许南珩看向他,“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忽悠我的这句话了。”
啊,这老师,还嚣张。方识攸想,结结实实地长在自己命门上。
方识攸呼吸了一下,他稍微有点紧张。一根烟没抽完就摁灭了,说:“谁忽悠你了,我说的都实话,上车,走了。”
此时夜幕低垂。
他们距离拉萨还有一千公里。
他们在毒障一样的浓雾里从京藏高速拐上国道109,大雾让本就视野不佳的夜路更加难行。
他们从北京出发已经第四天,他们开一辆奔驰G63,这辆车五年前就是这条路进藏出藏。
大约两个半小时后,方识攸把车开下国道。国道边有个不起眼的汽车维修店,方识攸下车,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让许南珩也下车。
方识攸调整了一下呼吸,国道边不停有车轰着油门疾驰而过,带起的风掀着他们的衣摆和发梢。许南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四下无人,白天摆摊的摊贩们早早地回家了。银河停泊在天空,月亮随便拽了朵云盖住脸摆烂。方识攸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朝着许老师单膝跪下。
许南珩忽然心怦怦跳起来。
方识攸抬头看着他,打开盒子,他还是紧张,说:“许老师,我……”
他很明显地哽咽了一下,继续说:“许南珩,我爱你。”
“我想……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
盒子里的戒指恍若方识攸摘给他的晚星,它和天上的星星一样,都在闪烁着。
许南珩看见方识攸眼睛里似是团着泪,而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滴眼泪已经淌到了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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