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通过了所有考核,不是吗。”方识攸笃定地看着他。虽然照明不加,但月色溶溶,满天星斗。
方识攸又说:“你出现这种心理很正常,我都做了这么多台手术了,有时候还会萌生出‘你这个情况得找个大夫看一看’然后绝望地意识到‘这个大夫就是我自己’。”
许南珩笑起来:“你出示一下执医资格证吧。”
“你先出示教师资格证。”
“嘁。”许南珩别过头,看向县初中,“我还用出示?我这么呕心沥血,达桑曲珍高低要考去拉萨。”
方识攸眉眼笑吟吟地看着他侧脸。他托起许南珩手心,放到唇边亲了亲他手背。许南珩回过头问:“你说曲珍大学会考哪儿去呢。”
“大学?”方识攸倒是没想那么远,细想想,说,“那要看她高中什么科目学得好了。”
“也是。”许南珩点点头,“她要是学了化学,我估计就得跟她一刀两断了。”
“……”方识攸看着他,“这么恨化学吗?”
许南珩看着他眼睛,点了两下头。
“她以后还会回来吗?”许南珩问,“其实我很喜欢这儿,我虽然没去过很多地方,但西藏是我见过最特别的。”
方识攸温声说:“她会回来的。她可能会考去杭州,到楼外楼吃一口西湖醋鱼,然后哭着跑回藏南。也可能会考去北京,去某个老字号喝一口豆汁,然后哭着跑回藏南。”
“我看你没少刷西湖醋鱼那些夸张的测评……”许南珩乜他一眼,话头一转,“万一她天赋异禀爱上豆汁呢?”
“那说明她命中注定属于北京。”方大夫从容回答。
许南珩笑起来:“没事,留在哪里都好,人生苦短,多看一看。”
见到方识攸之后许南珩觉得好多了。他们在四下无人的台阶上坐着接吻,没有吻得多深,吻得很缠绵。
等到中考结束,许老师就要回京了。那之后再见面就是在北京。
两个人接完吻,极近的距离看着彼此,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开始考试,许南珩维持着压榨型教师的人设,凝视着所有人进入考场。他没有监考证,所以是站在县初中校门口一个个盯着他们的。
很恐怖的眼神,和此前在村庄学校考模拟的时候一模一样。以至于班里周洋、多吉和德吉哥仨路过他面前的时候都噤声了。
“你们仨,别给我挨着走路,挨那么近干嘛,还想聊两句啊?”许南珩凉声喝道。
总之一切都很熟悉,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二天考完,许南珩挨个检查他们的证件和笔,有个小子把准考证折了三道,许南珩一眼瞪过去给他吓出半个额头的汗。
“手闲不住呐?”许南珩问,“闲不住给我抄会儿单词去。”
好么,一个个的不敢吭声,就连旁边站着的索朗措姆都嘴唇抿成一条线。
后一天,考英语历史和物理化学。英语是这边孩子们的弱项,早上考试开始后,许南珩和昨天一样没有离开县初中,就在附近找个地儿坐着。希望听力都能听清楚,希望阅读理解别来太多生词。
七月藏南的阳光猛烈,他戴着鸭舌帽,紧接着面前遮下来一个人影。
他抬头,没看见脸,然后食指顶了顶帽檐,看见了:“方大夫。”
“走。”方识攸说。
“去哪儿?”边问着边站了起来,反正就是很愿意跟他走。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了县城边缘的山脚,山腰的那个寺院,刚来的时候许南珩放过了自己没有爬上去。
当时许南珩还未能适应高原海拔,走山腰坡路会缺氧。但临到今天,许老师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这次和方识攸一起向上走,山风吹拂,五彩的经幡在风中涌动,唰啦唰啦地响。今天的游客和那天差不多,有人在路边休息,有人拿着氧气瓶。
许南珩看见了那天游客阿姨给他拍照,让他踩的那块大石头,看见了那天自己躺的地儿,他脸差点被小猫踩了一脚。
他再回头,看向这个县城,也在看自己来时的路。
上一次有路人问他怎么不上去看看,他说缘分没到。他收回视线,看向方识攸,他觉得这次缘分到了。
“许老师。”
“嗳。”许南珩看着方识攸。
方识攸伸手:“走不动了?”
许南珩握住:“没,走得动。”
寺院白墙金顶,依山而建。方识攸带着他从楼梯而上。
两个人在佛像前拜下去。
他知道方识攸带自己来寺院的意义,方识攸想要告诉他,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学生们也是。剩下的就交给漫天神佛,像诵经一样,或许终究有那么一两句经文会触动神明。
第41章
许南珩睡觉的时候是静音不震动,他这个习惯是到了西藏一阵子之后改过来的,改成静音震动了。
但没什么用,他手机在枕头边都快把自己震掉下去了,许南珩还在酣睡着。
是方识攸进来休息室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手机在震动,来电人是“妈妈”。方识攸推推他肩膀,没醒,用了点力,眼睁开了。
“你有电话。”方识攸说。
“哦。”许南珩‘哦’完又闭上眼继续睡。
方识攸:“……”
手机停下了,许老师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墙睡,有一种拒绝交流的意思。
方识攸默默叹气,电话还是要回过去的,继续叫他:“许老师,醒醒。”
今天是中考后的第二天,昨天从县城回来,在县城的三个晚上,许南珩和其他老师们一样,在县初中的空办公室里或拼椅子或趴桌子凑合着睡觉。所以昨晚回来后许南珩直接跑来医院睡方识攸的床,方识攸去睡另一间空的休息室。
许老师甚至还抱着他的哆啦A梦毛毯,昨儿回来他太累了,倒下就睡,那会儿睡就是抱着毯子睡的,方识攸没拿走。这珊瑚绒的毛毯属实助眠,毛茸茸的,搁手里捻一会儿就困了。
方识攸见怎么都叫不醒,伸手把毯子拽走了。
这边一拽走,那边人就醒,皱着个眉毛:“你干嘛啊。”
“你妈妈电话打过来了。”方识攸刚说完,手机又震起来,“刚打过一遍,赶紧接,别让她担心。”
许南珩晃晃悠悠地撑着坐起来,划开:“妈。”
中考结束后许南珩该回京了,他妈妈打过来也是问他什么时候回,这孩子一走就是一年,临到结束了要回了,他不接电话。
妈妈打过来就是问问他几号回,也问他要不要妈妈直接飞过去,俩人换着开回来这样不会太累。许南珩说不用,能开过来就能开回去,来了这边再高反,很麻烦,得不偿失。况且不至于。
看看日子,4号考完的,今儿5号,13号本校开会,他确实要赶路了。
“我靠。”电话挂断后许南珩惊叹一声,一看时间这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和方识攸打了声招呼说回学校了,七月里的藏南十几度的天,很舒服。这里是藏南山原湖盆区湖谷区,喜马拉雅北麓。这一带有9座海拔在6000以上、终年不化的雪山。
从他教师宿舍的窗户看出去,起伏不绝的雪山和草原。来的路上看着牛羊马群他那时候心里烦乱,将要走了,又觉得这一年匆匆忙忙好像也没有好好看一看这里,有些可惜。
他往书包和行李箱里收拾着东西,来这里之后购置了不少东西。一些生活用品他决定就留在这里,给小厨房或者给次仁老师的宿舍,方识攸第一次带他去县城,拉了两车的生活用品,光是棉被就三五条。
这些都带不走了,他又看向那个咖啡机。那是个胶囊咖啡机,坦白讲这位少爷选择的品牌并不便宜,而且这牌子只能塞本品牌的胶囊,胶囊也挺贵。思来想去,还是不留下了,这咖啡机也曾在半夜三更和他一块儿焦头烂额。许南珩改题改的焦头烂额,它嗡嗡萃取萃得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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