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许南珩明白了。
说完话,二人直接各上各车,向村里开。
许南珩在前面开,方识攸跟后面,为了看着他车顶绑的东西,以防颠掉下来了不知道。
到村庄后方识攸帮着他把买的东西往楼上搬,还好只是二楼,俩男人来回搬,效率挺高。就是许南珩有点不好意思,搬到第四趟的时候,他扶着车,略喘,说:“方大夫你回吧,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搬。”
方大夫外套已经脱了,一黑短袖,说:“一起搬,搬完回医院吃饭。”
“你还是个热心肠。”许南珩笑着说。
方识攸怔愣了下,然后笑起来:“挺记仇啊许老师。”
其实东西都不重,但小件小件的,一趟搬不了多少,所以上上下下地跑。终于搬完,学校大院里,许南珩还是没能完全适应高原,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
方识攸打开一个氧气瓶,氧气嘴儿对着他,说:“吸一会儿。”
吸了会氧,许南珩缓过来,“呼”了一声。然后看方识攸从皮卡后面车斗里又抱起一个箱子,不大不小的,于是问他:“不是搬完了吗,那是什么?”
方识攸答:“在山南给你买了箱可乐。”
“我靠。”许南珩震惊地走过去,感动得差点掉眼泪,攥住方识攸的胳膊,“你们大夫果然救死扶伤。”
“……应该的。”方识攸无语地看着他。
下周一就开学了。
晚上许南珩窝在宿舍里看初三教材,前阵子在北京本校已经考过了,他再翻翻。
北京本校的线上会议时间是早上9点。
许南珩定了八点半的闹钟,最后在八点五十六分醒来。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今天早上过去,方识攸早上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八点五十分从医院走来学校。
走过来耗时五分钟,上二楼耗时三十秒。
方大夫敲门的时候许老师刚刚睁眼。
“我靠。”许南珩看了眼时间,连滚带爬地下床。微信上谭奚疯狂喊他,问他怎么还没上线,他一边摁着说话键一边趿着拖鞋过来开门。
于是这间宿舍门打开的时候,方识攸看见白T恤大裤衩鸡窝脑袋睡眼惺忪的许老师正对着手机说:“你帮我说一声,我这儿网络波动,我再……呃,再调试一下,五分钟。”
方识攸无奈:“网络波动?”
“我闹铃没闹醒我。”许南珩说,“这两天太累了我睡得太死了,方大夫帮我拎一下电脑在桌上,我去洗个脸。”
方识攸走进来,这屋……怎么评价呢,充满了生活气息。
电脑在桌上,电脑包在地上,他把电源线和鼠标卷一卷放进去,电脑也放进去。许南珩抓了件纯色的外套,然后拿上牙刷牙膏,忽然问他:“我头发是不是乱七八糟?”
“感觉还好。”方识攸说。
他感觉确实还好,因为许南珩这张脸能拯救一切。
忽然,兵荒马乱的许南珩停顿了下,刚才还火急火燎,忽然凝滞了。方识攸问:“又不赶时间了?”
“走吧。”许南珩说,“本来也没必要装了,睡过头就是睡过头,我贵公子嘛,我娇生惯养睡懒觉。”
方识攸不解。许南珩笑了下,说:“我去刷牙洗脸。”
话虽如此,还是跑回医院的。
在方大夫的办公桌坐下,插上网线,进入视频会议。许南珩说:“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
视频那边大家都闭麦状态,领导笑了下,说没事儿,然后开始开会。
方识攸给他倒了杯热水,出去了,带上了诊室的门。小医院的病患比较少,又是周日,清闲,方大夫今天白大褂都没穿。
在宿舍里的时候许南珩那句‘没必要装了’和‘我贵公子嘛’,再搭配他那辆奔驰大G,和他的电脑品牌,不难看出许老师家庭条件很好。
但那句‘没必要装了’,方识攸觉得他或许之前在北京一直在扮演普通人。
方大夫不禁有些唏嘘,这得是啥样的家庭才需要去‘扮演’普通人呐……
“哎?方医生。”护士在走廊碰见他,“你今天来上班啦?”
“噢对,我……”方识攸指了下诊室,“处理点事情。”
“哦,但今天食堂不做饭诶,高医生和桑吉医生去义诊了。”护士说,“但昨晚有剩了些牛肉饼,在冰柜里,你要吃的话自己热一热啊。”
方识攸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许南珩是真困啊,他昨天奔波了一天,傍晚回来搬东西,大少爷铺床铺得歪歪扭扭还偏自己有强迫症,折腾完了又只能用刚买的开水壶烧热水,用盆在卫生间一盆盆浇自己洗澡。
他是真困啊,开会本来就是一件让人犯困的事情。更何况北京本校讲的都是官腔贼浓的,什么安全隐患、师德、耐心教育……
许南珩告诫自己不能打瞌睡,绝对不能打瞌睡。直到那一小格一小格视频里,支教老师们的取景框,戴老师率先打了个哈欠……
好嘛,赛博感染的许南珩赶紧抽了张纸,摁掉自己眼眶里困出来的眼泪。
于是方识攸进门想拿个充电器的时候,看见许南珩坐在电脑前边抹眼泪。
他震惊,怎么开个会还开哭了。
第8章
犯困,人传人。
不拘什么传播条件,空气可以传播,网线也可以。
方识攸走近了才发现他是困出来的眼泪。恰好视频会议里,苏雨老师背后的狗在窝里狠狠伸了个懒腰,然后吧嗒了两下嘴,翻过身继续睡。许南珩再也撑不住了,偏头探出取景框外打了个哈欠。
然后抬头,一双朦胧泪眼与方识攸对视,方识攸无声叹气,投去一个“你撑住”的目光,从排插上拿走手机充电器出去了。
许南珩太困了,会一开完,电脑合上就直接趴下。他默念着就趴五分钟缓缓神,况且他觉得,这个趴桌的姿势很快就会胳膊酸痛,难受也难受醒了。
五分钟是个很神奇的时间段,它可以仅仅是客观的五分钟,差不多一首歌的时间。它也可以是一种跨越虫洞的时间,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沧海桑田。
许南珩再次醒来的时候人是恍惚的,因为睁眼后闯入视野的是一个陌生房间。他定了定神,手边看见自己的电脑,然后慢慢抬眸,想起来了,他在方识攸的诊室里。
他坐直起来,肩膀上有个毯子滑落到腰,他回过头,拎起来,蓝色的珊瑚绒毯子,再拎高点儿,是个哆啦A梦。
许南珩眨眨眼,电脑掀开,下午13点55分。
好嘛,五分钟一睁眼成了仨小时。
许南珩“呼”了口气出来,两只手揉揉脸,再拍拍,清醒了大半。他拿起电脑旁的手机,解锁,方大夫发来了一条微信,说,醒了回个消息。
许南珩回:醒了。
俩字儿好像有点干巴,又追加一个表情,呆滞猫咪。
醒了,但懵着。
转脸的时间,诊室门从外面被推开,方识攸手里拿了个饭盒进来。许南珩有点不好意思,他赔了个笑:“不、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儿。”方识攸带上门,在桌边凳子坐下,这凳子平时是患者坐。他那个饭盒是玻璃饭盒,打开来,里面两块馅饼,很明显还热着,饭盒边缘都是蒸汽水珠。
“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了,昨儿剩的牛肉馅饼,我中午吃了两个,给你留了两个温在蒸炉里。”方识攸打开饭盒,“吃吧。”
见他没动,方识攸又说:“许老师,正经的高原牦牛肉剁的肉糜,手工搅打的肉馅儿,起酥的饼皮。”
“不不!”许南珩恍然,“我不是挑剔,我是…我是觉得羞愧。”
方识攸噗呲一笑:“我知道,我逗逗你。”
“你可别逗我了。”
“吃吧,没拿筷子,筷子全进消毒柜了,直接手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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