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怕的,但自从见过大洋彼岸的耗子之后... ...”迟潮笑叹一声,听起来好感慨的样子,“用个夸张的比喻,耗子比海盗可怕。”
我惊讶:“是很大吗?就像南方的蟑螂?”
“不止,比你喂熟的这几只流浪猫更大一点。”
那确实好可怕。
我埋头摸索着剥蒜,一边幻想迟潮被大老鼠吓得一蹦三尺高,一边又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 ...我也有这样经历过一次就留下心理阴影的事情啊,而罪魁祸首就在我身边。
迟潮见我闷不吭声,问我:“怎么了?”
声音近在咫尺,他应该也蹲下了,我转过脸面向他,坦白道:“我也害怕,你会不会哪一天又突然消失了?招呼也不跟我打一个,那我是等你还是不等你啊?”
前一分钟还其乐融融的,现在情绪一上来,我鼻尖儿长柠檬,眼眶都热了。
“我跟你讲,我们已经这样那样了,跟高二读书时候的性质不一样,”我嗓子有点儿抖,连带着声音也发颤,“以前可以翻篇,但是以后——”
我也没什么能威胁他的,放狠话吗,扬言再敢玩失踪就杀了他?还是讲道理,让他对我负责?
“——不会的,”迟潮牵住我攥着蒜掰的手,他说,“你就是我流浪的终点,我哪儿都不会去了。”
我傻了一样。
在抽油烟机的呜呜声里,我嘴唇微动,脸红心跳:“你就趁着我瞎,什么肉麻的话都张口就来。”
迟潮不置可否,他松开我的手,走远了,很快又回来,往我屁股底下塞了个小板凳。
“破破烂烂的沙发、窗帘,掉漆的桌椅,碎掉的书柜玻璃,都是他们俩吵架吵上头了,动手砸的。家里经常一片狼藉。”
“原本还没到这个程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发展到不用看见对方、只是踏进这个房子就会发疯的程度。我是多余的累赘,他们谁也不想要我。”
“那一次他们又吵,因为停电了,夏天很热,夜里还在下雨。我听见客厅里摔碎了很多东西,然后是我妈的尖叫声。我应该挺害怕的,但更害怕他们给他们收尸,所以我开门出去劝架。”
我仰着脸,在漆黑中构筑出一幅幅画面,随着迟潮的描述不断变换。
“陶瓷的菩萨摔在地上,我爸手里还举着另一个佛爷。我走过去,站在他们中间,我大概是说了什么,忘记了,总之他们都很生气,那个佛爷砸在我头上。”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在我妈的车上。她开车载着我去港口,让我跟着船长好好生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也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我从车窗望出去,繁忙的港口里停泊着一辆辆货轮,和它们相比,我真的渺小得不值一提,那种反差让我觉得一切都好像全都无所谓了。”
电饭煲“叮——”一声结束倒计时,进入保温模式。
窗外风雪未停,而我正在倾听的故事发生在好多年前的夏天。
“李崇来是我妈的前夫。”迟潮突然笑道,“我妈以为我不知道,但我早就翻到过她的离婚证,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她和李崇来离婚。李崇来也以为我不知道,于是我就一直都装作我不知道。”
我一时语塞,脑海里浮出李崇来的模样,甚至冒出一个十分狗血的猜想。
我舔舔唇,想问,但我明白我最好不要问。
况且迟潮他也不一定知道答案。
“出海期间时不时和我妈有联系,她说过为什么要送我上船——她觉得对不起我,她其实一早就联系好了李崇来,如果我高考成绩不错,能上很好的大学,那就当她白忙活,如果我考得一般,将来出社会了就是个打工仔,那不如去跟船。”
我低下头,我竟然很理解迟潮妈妈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这样规划自己的生活的吧:我这破料子,读书是浪费钱和时间,不如专攻那种可以直接学以致用的手艺,还能无缝衔接地养活自己。
迟潮好像暂时都忙完了,他挨到我旁边来,接手了剥蒜的活儿。
“那晚我爸对我动手,让她彻底失望,也认为我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是不太可能考出理想的 成绩的,索性直接上船吧。船出海,不等人,所以我妈把我从医院里‘偷渡’出来。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跟你打招呼的原因。”
我沉默了片刻,又摸到迟潮的胳膊,慢慢把脸埋到他肩膀上。
怪心疼的。
我喃喃地抱怨,但我并没有真的抱怨:“让阿姨来学校跟我说一声啊... ...我茶不思饭不想,哭了好几天呢... ...”
迟潮摸摸我的脸颊:“我当时以为我妈要把我卖了,已经四大皆空了。”
说完,他又小声地,声音埋在我的头发里,边亲边道歉:“对不起。”
我眼眶潮热,忍着了,不想流泪。
第一天静养,已经无法无天地破戒了,不能再情绪激动。
我提起一口气,推开他,叫他快炒菜,我都饿了。
迟潮领命地颠勺去,我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一遍遍刚回忆那段难捱的日子... ...明明已经过去八年,却又近得仿佛在昨天,明明我们一别千万里远,却又转眼用着同一口灶台。
板栗排骨,煎豆腐,霜打小白菜。
我坐在蒲团上,暂时用不好筷子了,迟潮给我碗里放什么,我就用勺子一口口吃什么。
“怎么样?”迟潮问。
我点头:“和我不相上下,迟二副,你是不是还兼任厨师?”
迟潮失笑:“太无聊了,唯有做饭这点乐趣。”
我不禁想起看过的很多篇游记,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你嫖吗?”
迟潮:“... ...”
空气安静得很诡谲。
我赶忙解释:“不是,就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跟船后,好奇得不得了,到处找视频和文章看,想知道你过得是——”
“没有过,全靠手解决。”迟潮用脱骨排骨堵我的嘴,“他们是怂恿过几回,但我并没有兴趣,再加上船长也不让我去玩,看得很紧。”
那个十分狗血的猜想又冒出来,我强忍着,混着香喷喷的排骨一起咽进肚子里。
“怪不得你刚才,嗯,手法那么好。”我无辜地眨眼,“真的很好,比我自己来强多了。”
迟潮吃吃地笑:“嗯,晚上再让你慢慢享受。”
“倒也不必!”我立刻,“今天已经可以了,已经一次顶三次,我真的没有了!”
迟潮就改口:“以后再让你慢慢享受。张嘴。”
我张开嘴,吃到一个甜甜糯糯的栗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
年后再见,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爱你们!
第22章 一场大梦
晚上理所当然地同床共枕了。
我兴奋得在被窝里打滚儿,迟潮接完水进来就看到我变成蛆一样在大床里没个正形。他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随即就来捉拿我,一捉一个准。
“滚什么呢?”他抱住我。
开心呗,还能什么。
令我充满安全感的气息拢着我,我在漆黑中摸索,捧住迟潮地脸主动献吻。
“想你,”我小声道,“我还没有看够你,好想看你。”
迟潮蹭蹭我的手心,大狗撒娇似的,这个画面我也想看。
又接了会儿吻,耳畔安静,天地沦陷。
“想跟你… …”
我攀着迟潮的肩背,把小腿抬起来往他的腰上蹭,情话虽然只哼了一半,但我猜我的意图已经足够明显。
迟潮被我撩起来了。
我立刻埋到他的颈窝里得逞地笑,十分嚣张:“好健康啊,二副,不愧是习武弄刀枪的身板儿。”
迟潮不做声。
他猛地抱着我滚了半圈,眨眼我便变成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手心撑在一片薄薄睡衣覆盖着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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