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纨暗自舒了口气,后背却陡地又让姜磊一撞,整个人猝不及防踉跄一下,重心不稳地朝前扑了两步。
贺准一惊,下意识地伸展开双臂,是个要把人接住的姿势,乍起的衣带风绕过指尖,唐纨在半寸之外堪堪稳住了身形。
“你干什么?”唐纨惊魂未定地扭头怒视姜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唐哥。”姜磊连声道歉,满脸懊恼:“我没注意这块儿有一滩水,脚底打滑了……”
他的无心之举,唐纨也不好多余怪罪,却因着这一茬,不得不跟近在咫尺的贺准搭上腔,寒暄的话在嗓子眼里滚了一遭,挤出来只有一句中规中矩的:“贺总,你还好吧?”
贺准微仰着头与他对视,一双醉眸在头顶巨大水晶灯的映照下亮若星芒,藏着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愫,是不是喝醉了的人都这样,一瞬间,唐纨脑子里不受控地闪过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今晚怎么没看到你?”他低沉的声线被酒精浇过后透着一丝沙哑,醉后的神态亦有种纯天然的率性:“我还以为,你又请假躲过去了。”
姜磊还在身侧,这小子一向大智若愚,唐纨生怕他看出自己跟贺准有过私交,回头解释起来又麻烦,忙笑了笑说:“贺总记性真好,上次欢迎会请了一次假,让你惦记到现在。”
唐纨深耕技术,不太擅长说什么场面话,几句寻常寒暄让他说得更像是在阴阳怪气,不仅没糊弄过姜磊,反倒让人听了更加纳闷。
贺准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并未接腔。
不远处,交际花骆云飞疾步而来,远远地瞅见这边三个人,隐隐松了口气,待走近后,操着商量的口吻对唐纨道:“小唐,你今晚没喝酒,正好帮我把贺准送回去,他家住哪儿你知道的吧?”
唐纨:“……”
骆云飞办事周全,提前将车叫到了酒店正门外等候,唐纨扶着不知醉意几分的贺准,进了电梯,挥手道别,双侧门徐徐扣上。
轿厢下降,一片静谧中,唐纨听见身旁的人轻声吐出两个音节:“谢谢。”
他讶异地转过头,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一楼便已抵达,电梯应声开启。
司机在大堂旋转门外候着,见他们出来,绕过车头帮忙拉开了后车门。
唐纨报了地址,想了想,又交代司机:“开慢点,不着急。”
夤夜时分,路面上交通已不再拥堵,车子在泼墨般浓郁的夜色中平稳开上高架,朝着目的地驶去。
贺准头靠在椅背上阖眼假寐,他酒品不错,喝醉了比以往更沉静些。
半小时后,车开进小区,轮胎碾过减速带轻微颠簸,他英挺的眉峰蹙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想吐吗?”唐纨适时地问。
贺准未睁眼,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好在车子很快停在了楼下,煎熬抵至终点。
贺准喝醉了又像没喝醉,输电梯密码的动作倒是很灵活,唐纨快他一步按了楼层,三十层,他记忆犹新。
电梯直接入户,贺准摇摇晃晃地拍开玄关处的灯,步入客厅,屋内的智能家居系统感应,灯光陆续点亮,空调温控适宜,窗帘自动朝两侧开启,迎面是一整墙的全景落地窗,粼粼江水匍匐在脚下,蜿蜒而过,江对岸是五光十色的高楼林立,璀璨霓虹涂抹着黑夜。
唐纨扶着他在宽阔的大沙发前坐下,直起身环顾四周,想找厨房在什么方位。
“别忙了。”衣服下摆突然被抻了一下,唐纨收回视线,低头,对上贺准一双醉眸,只见他拍了拍身旁位置,语气平和地说:“坐下歇会儿吧。”
唐纨迟疑片刻,开口婉拒:“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贺准哑然失笑,索性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喝了酒的人手劲儿大,唐纨被带得又是一个趔趄,撑着沙发扶手稳住身形后,不由恼怒:“你干什么,放手!”
智能感应灯很会讨巧,晚十点的氛围灯,于昏暗中氤氲着一丝暧昧。
就在这样难以形容的暧昧氛围下,贺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唐纨的脸,凸显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片刻后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真诚是永恒的必杀技,他如此诚恳地道歉,唐纨也不好跟一个醉鬼计较,撇了下嘴,直起腰嘟囔道:“……没关系。”
“我是说上次的事,”贺准却又道,眼神一瞬间敛去醉意,恢复了清明,变得愈发灼人:“之前误会了你,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瞳孔缓缓放大,唐纨微微怔忪,须臾后,压下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面色平静地说:“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第17章 葡萄确实很酸。
“既然不生气了,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吧。”
唐纨皱了下鼻子,很认真地说:“我只是接受你的道歉,没说不生气。”
贺准两指并拢按压着太阳穴,状似无奈地笑了笑:“你还挺严格。”
唐纨踟蹰片刻,勉为其难地抬脚走到沙发前落座,语气干巴巴道:“聊什么?”
贺准张口欲言,却突地脸色一白,弓腰摁住了胃部。
唐纨吓了一跳,忙问:“是胃不舒服吗?想吐?”
贺准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轻声叹了口气,扭脸看着他说:“劳驾,能帮我倒杯水吗?”
唐纨站起身,借助客厅昏暗的壁灯光线,凭感觉往厨房位置走,贺准在他身后指引:“左手边冰箱里有矿泉水,烧水壶在右手边料理台上。”
唐纨驻步在双开门冰箱前,回头问:“你家里有蜂蜜吗?”
从对方愣怔的表情中得到答案,他放弃了做醒酒汤的念头。
等待水烧开的时间,唐纨又回到冰箱前,冷藏柜里放着一些贴有附近进口超市标签的水果,看日期都是新鲜的,贺准不太可能有空去买这些,应该是有保姆之类的每日上门打理。
他拿出一串个大饱满的新鲜葡萄,又在器具齐全的料理台上找到了榨汁机。
十几分钟后,唐纨去而复返,两手各端了一只杯子,并未注意到贺准一瞬间讶异又复杂的眼神,弯腰搁在面前茶几上:“这杯是温水,这杯是葡萄汁,对酒后反胃恶心有效果。”
贺准敛去眸中深意,抬眉问道:“听骆云飞说你不喝酒,怎么知道这些的?”
唐纨被问得一愣,旋即绷起脸:“你管那么宽呢,喝不喝?”
贺准听话地噤了声,端起杯子啜饮一口,眉心立刻拧起,捂着嘴嘶了一声。
“又怎么了?”
“酸……”
唐纨心下懊恼,嘴上却嘟囔道:“……酸也是你自己家的葡萄,我可没动手脚。”
贺准放下杯子,笑得无奈:“你现在对我敌意挺大的啊?”
唐纨面无表情道:“对啊,这是为什么呢,好奇怪哦。”
“……”贺准被硬生生噎住,顿了顿,叹道:“早知道你这么记仇,我就不惹你了。”说着话锋又是一转,“不过现在惹都惹了,该怎么办呢?”
因着醉酒的缘故,他说这话的时候,深邃幽暗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进唐纨眼睛里,如同磁铁般地,瞬间攫住了面前人的心神。
唐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地剧烈跳动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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