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狗(34)

　　余渔以为男生可能会突然暴起，打骂自己也说不定。他连忙后退了几步。

　　但意外的，陆铭没有发飙，他盯着余渔看了一会儿，大概认出了对面的人是谁。

　　然后，男生又闭上眼，身体小幅度地前后晃了晃，直到贴上冰凉的床头靠背。

　　噗——陆铭撒气式地单手锤了一拳软踏踏的枕头，然后再次睁开眼，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起身下床，晃晃悠悠地去洗手间洗漱了。

　　他这是……还记夜里说要和自己一起出门的话。余渔看着Alpha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间门后，想：他还记得的他道歉啊！

　　硬邦邦的牙刷毛，廉价的橘子味牙膏，一次性剃须刀和酒精含量过多的须后水，还有那条印着土气花纹的毛巾……陆铭在洗漱中逐渐清醒。

　　清洁完成，走出洗手间。

　　已经摆好了豆浆油条的桌子出现在Alpha的视线中。

　　“现在是放假，学校餐厅和周围的饭店都还没开门。早饭就只有这个……”余渔忐忑地小声说道，他担心陆铭嫌街边摊不卫生。

　　瞥了眼余渔丢在垃圾桶里的包装袋，陆铭确认，桌上的餐食确实都是街边货。

　　陆铭没说话，自顾自己坐到桌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豆浆粉”冲泡的“豆浆”满是科技与狠活的香气，炸油条的油也不知道用了“几年”了，腻人得很，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吃了肯定有害健康，和家里阿姨准备的精致早餐没法比。

　　但陆铭不知怎么，却一点脾气都没有。

　　看着身边小口小口吃着油条，喝豆浆时还不自觉咬扁了吸管的男生，Alpha有种淡淡的，通体舒畅的感觉，甚至早饭比平常多吃了一倍，把Omega超量带回的垃圾食品一扫而空。

　　或许，就是这种廉价的，沾染着浓浓生活气的“有害健康”，才让人胃口大开。

　　怪不得雷广恒那么喜欢吃KFC，麦当劳，韩式炸鸡那些垃圾食品……陆铭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看着余渔忙前忙后地收拾两人制造的垃圾。

　　“休息一下，五分钟后我们就走吧！”

　　Omega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陆铭没回头去看余渔，而是扫了眼墙上的时钟，才七点二十。

　　“打工？不都是九点、十点吗？你怎么这么早？”吃饱喝足，陆铭有些不想动。

　　余渔分类垃圾的手一顿：都快七点半了，哪里早了？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是九点打卡，十二点午休的……

　　当然，余渔不敢顶撞陆铭。

　　“不是，是要出去找兼职……再晚就找不到了。”

　　陆铭闻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不是晚上在酒吧打工吗？已经有一份工作了，怎么白天还要再找？”

　　没人会嫌钱多吧？余渔在心里悄悄吐槽着大少爷。

　　“反正白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作业都写完了，既然有时间，正好多赚点。”

　　“你这么缺钱？”陆铭有些吃惊。

　　余渔莞尔，大方承认：“嗯，我很缺钱。”

　　Alpha听到回答，闭了嘴。他昨天就意识到了这个Omega缺钱，但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没有办法帮他理解对方。

　　他们原本只是同在一个学校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几次巧合的相遇，以及那令人心烦的墨兰味信息素，他原本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

　　可当陆铭真正的稍微了解了一点对方的生活，接触了一点对方的世界后，余渔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行为，都在刷新着他的认知。

　　说不清道不明的，陆铭的注意力开始向这个Omega偏移。

　　余渔收拾干净房间后，手里提着垃圾袋，身后跟着Alpha离开了宿舍。

　　时间已经不算太早，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余渔边走边注意着身边各家开门的店铺，寻找着合适的工作机会。

　　假期已经过去了两天，再想找到那种只做到开学就可以离职的临时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他现在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发发传单、扮扮人偶这样的活儿了。

　　而且，就是这样的活儿，也不是说找就能找的，比如扮玩偶，大部分店家都会提前一天找好人，他的目标是去补替那些临时有事放店家鸽子的。这有的时候要看运气。

　　余渔很认真地看着那些正在开门的店铺，谁家门口堆放着传单，谁家准备了音响、玩偶服、气球……

　　陆铭不懂这些。在他的眼里，Omega所谓的找工作，就是晃着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走，压马路，吃汽车尾气。他有些不耐烦。

　　“喂，我们还要、”

　　“请问，您这里是不是需要人扮人偶啊？”陆铭的话只说了一半，余渔忽然双眼放光，丢下他，跑向了一家婴幼儿产品店的门前，那里有并排搭起的三座棚子。

　　“是、是啊。”被余渔问到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之前扮娃娃那个小伙子刚打电话说腿伤了，来不了了，我们这正急着呢，促销活动不能没有吉祥物啊！”

　　“您看我行吗？我白天没事，都可以干活……”

　　陆铭看着Omega弯着双眼，顶着一张虽然可爱，却明显讨好的笑脸和那个穿着红色马甲，挂着彩色横幅的工作人员攀谈起来，争取工作，讨论工资。

　　从商场开门，做到下午六点，中午一点半到两点休息半小时吃饭，第一天工资200。如果做得好，接下来的两天，他还可以继续做。不过工资要降到一天150。

　　这就是陆铭听到的，余渔最后和那个中年女人商量好的内容。

　　三天，五百块。

　　陆铭皱着眉：他和雷广恒去最便宜的烧烤摊喝顿酒都不止这个数。

　　“小余啊，那今天就拜托你了！”

　　“谢谢姐姐！”

　　陆铭看到余渔抱着个又大又丑的盗版“天线宝宝”头套，对那个明明年龄够做他姨的老女人亲热地喊“姐姐”，不适极了。

　　“哎，小余，那这位，也是要来兼职的？我们这只有一套吉祥物的装扮，宣传什么的也不缺人手了。”那老女人看到了一直杵在余渔身后的陆铭，意识到他们两人是一起的。

　　“啊，他……”余渔有些不知所措，他差点把陆铭给忘了。这人今天一天都要跟着他来着。

　　“他是我朋友，他不做，姐你不用管他。”意识到负责人是不想再出一份钱，余渔连忙解释。

　　“哦，哦，那好，那就好。”负责人说完，叮嘱余渔赶快换衣服准备开工，便转头去忙自己的了。

　　“陆铭。”余渔提着那套看起来就很重的衣服，回到陆明身边：“你要不要去商场里……逛、玩会儿？”

　　这里是普通的平民超市，大概根本没有陆铭看得上眼，需要买的东西。

　　“商场二楼有电玩城，还有抓娃娃、抓盲盒机什么的。”余渔说着，掏了掏口袋，塞给陆铭几百块钱。

　　虽然陆铭说过会还他钱，他也相信对方。但余渔还是一点都不想伺候这位祖宗去电玩城挥霍，他觉得浪费，会心疼钱。但他也不能让这位大少爷陪他在这人来人往的路边吹风晒太阳。

　　陆铭看得出余渔的小心思，他也不需要对方这几百块。

　　特别是，当他听到Omega三天下来的那点工资后——余渔手里那些他从未放在过眼中的废纸，忽然变得烫手起来。

　　“你觉得我会玩那些弱智东西？”陆铭拍开Omega的手，鄙视地看着他，完全忽略了自己曾经逃课逃学，如果不是去网吧打游戏，就一定是泡在这些“弱智东西”上。

　　余渔红着脸，却没有收回手，而是执意把钱塞给了陆铭，弱弱道：“可你中午还要吃饭。我今天，大概没时间帮你买了……”

　　陆铭没再出声，也没再拒绝，他接过了那几张烫手的废纸。

　　Omega松了口气，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套那又厚又重，还脏兮兮的“天线宝宝”。

　　“你中午一点半下班是吧？”陆铭冷飕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正在提裤子的余渔抬头，仰视着对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