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你来我往,郝立冬拗不过林景禾,小破电驴载着他俩,晃晃悠悠地穿梭在巷子里。
此次公费出差,上司大方地给了一周假期和足够玩遍南城的奖金,林景禾的心情别提多美了,破败沧桑的城中村在她眼里都成了旅游打卡点,就是巷子里坑坑洼洼,颠得她有点屁股疼。
“立冬弟弟,我就叫你立冬了哈。”
“好。”
“我以前来过南城,没来过这种城中村,跟我们北城还有点不一样。这些小巷子挺有感觉的,我看你们家家户户的衣服都直接晾外头。”林景禾道。
“嗯,屋里太潮了。”郝立冬解释说很多人家里没有窗户,不通风,衣服只能晾外面,赶上下雨天,阴干的衣服都一股子霉味,放晴了还得重新洗一遍,晒晒太阳。
没聊多久,到家门口了。
郝立冬进屋拿出凳子,邀请林景禾坐,晚上没买什么菜,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客人,进口果篮不便宜,得去买点卤菜才行。林景禾并未坐下,见郝立冬局促不安地傻站着,笑道:“我来主要是给你送两样东西,一会儿就得走,还得去房子那边看看情况。”
“这把伞是给你的,”她将手中的长柄雨伞交给郝立冬,“连总说,你之前借给他的那把伞被他弄丢了,所以还你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有钱人用的雨伞会给人一种特别高档金贵的感觉,一把伞而已。郝立冬刚才没注意,这会儿细看发现,高档来自伞布的质感,金贵是从竹节手柄的纹理和光泽上透出来的。
他甚至在这把伞上,看到了连政的影子,给他吓一跳。
“林姐,这伞……是不是很贵啊?”
“不算太贵,”林景禾担心郝立冬有心理负担,“以物换物嘛,你就收下吧,也不是新的,我直接连总办公室里拿的,特地托运来的,可别再让我带回去,连总会扣我工资。”
“……”郝立冬左右为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林景禾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礼品袋,交给他:“男士香水,连总特地交代的,一共就这两样,给你我就走了。那果篮是给你妈妈的,阿姨是不是在休息呢?我下次再来拜访她。”
“……”郝立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辈子,有人会送香水给他。他低头,纸袋里装有一个黑色方盒,一股带着清凉的淡香瞬间钻入鼻腔,是熟悉的味道,也是大哥身上的味道。
拒绝过那么多次,唯独这样东西,他想留下。
他找到发短信的理由了。
远在北城的连政,此刻正跟自己老子顶嘴。难得自家人聚在一起,好好一顿晚饭都吃不安生,老太太念叨着忘记给他求姻缘,话题岔过去了吧,又过问工地倒塌事件后续,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扯到公司方面,他爸顺嘴提起杨鸣,说梅建良那边拖关系给弄了出来,这事就算了,怎么说也是半个亲戚,已经辞退了,劝他做人留一线。
“那是你的亲戚,跟我没关系。”
“你……”连绍宗不知道说什么好,公司出事,他比谁都生气,可有些事哪能一刀切呢?自己这儿子,各方面能力都很优秀,就是性子太冷,也不知道随了谁。
连政对未来的规划很简单,弟弟连卓若是争气,公司交给对方打理,他离开北城出去自立门户,哪怕集团旗下的其他产业都分给弟弟也没事,他个人持少数股份就行,前提是连卓听话上进。
但现在,暂且不提连卓烂泥扶不上墙,首先就不是连家的种,对待感情毫无担当估计随了始乱终弃的亲爹。他选择不说完全是为了家庭的安稳和老太太的身体健康考虑,家里不差钱,无非多养个孩子。
毕竟十多年,连政对弟弟是有些手足情在的,不过规划已乱,他索性当着老太太的面,道:“爸,我明着跟你说了,这个总经理,我当不当都无所谓。其他的事儿我管不了,连拓既然在我手里,一切由我说了算,甭跟我谈什么做人留一线,等哪天公司真垮了,你去留你的一线。”
连绍宗气得一摔筷子:“胡说什么东西!”
“政儿,快别说了,吃饭吃饭。”龚秀芳瞪着儿子,“你也是,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当孩子面摔什么筷子。”
“公司我最多再替你管两年。”
“你什么意思?!”
连政看着他爸,说:“我三十岁的人了,就想要点自己的空间和时间,这几年过得太累,想歇歇。”
“政儿也不小了,确实该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天天上班加班的,都没工夫来瞧我这老太太,哪还有时间谈恋爱啊?”龚秀芳委屈地嚎了一嗓子,“我的小重孙哟……可把太奶奶给等的……绍宗,你少说两句。”
被老母亲提醒后,连绍宗话锋一转:“想歇行啊,你什么时候结婚,公司就不用你管了。”
“拿婚姻拴我没用,”老太太受不了刺激,连政懒得掰扯,自己退了一步,“等遇上合适的,我会带回来。”
“哎哟,政儿可算开窍了!”长孙在龚秀芳眼里就是一台行走的机器,打留学回来就没见找过对象,她生怕宝贝孙子榆木疙瘩不开窍,光会工作不会谈恋爱。
“你好自为之。”连绍宗瞪了儿子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往家带男人。
连政无动于衷:“我吃饱了,先回去处理工作。”刚起身,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两下,离开餐厅后他才拿出来,两条短信,均来自郝立冬。
“大哥,谢谢你送香水给我,我收下了。”
“伞我不能收,可林姐说我不收你会扣她工资,我只能收下来了,我那破伞不值钱,你这伞太好了,我舍不得用,你还拿回去吧,别扣她工资行不?”
工作这么多年,连政就没克扣过员工的工资,奖金都不知道发了多少下去。这小子还挺好糊弄,他回复道:“她没完成我交代的工作,扣她工资很合理。”
大哥真的回信了!
郝立冬迅速放下锅铲,调成小火,他乐呵地点开短信,嘴边的笑容逐渐消失,同情起才走没多久的林景禾,扣工资太狠了。
算了,还是把伞收下来吧,不能害林姐被扣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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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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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金芳倒在床上直哼气,下腹疼痛难忍,如千万条虫子撕咬一般,她知道自己作恶的报应又来了。住院的那阵子,她见过太多癌痛发作的病人,比起一瞬间的死亡,长久持续的痛苦才是最可怕的。
可她还不能死,好多后事都还没交代,她要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等房子过户,和儿子搬进新家。
“妈,吃饭了。”郝立冬轻脚踢开房门,两手端着的饭菜还未放下,就被蜷着的母亲吓慌了神,糊在墙上的报纸也被抠出一道道撕痕,他急忙放下饭菜,“妈你怎么样啊?还疼吗?”
“没事,”疼痛缓过劲来,郝金芳感觉又上鬼门关走了一遭,多亏老天有眼,没马上要了她命。她颤巍巍地伸出手,“立冬,你扶我坐起来。”
不通风的房间里,长期散着一股并不好闻的腥臭,是分泌物的味道。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郝立冬除了难受还是难受,他不敢表露太多情绪,怕弄得像生离死别,自己先哭起来。
他在床边坐下,握了握母亲的手,终是红了眼眶:“妈,我去打盆水给你洗洗吧。”
郝金芳摇摇头,只道:“前阵子我天天跟你亲妈往新房里跑,她给屋里添了不少东西,说家电也要换新的,有个新家的样。她不嫌弃我,推着轮椅带我到处看,还问你喜欢什么,想给你也添点东西。”
郝立冬不想听有关生母的一切消息,等母亲说完才低声反驳:“你就是我亲妈,我不要她的东西。”
郝金芳笑了笑,回握住儿子的手沉默良久,又道:“立冬啊,妈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现在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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