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韩同澜点点头,她军人出身,坚毅肃穆,跟年轻的韩父很像。
“你先去,我有事要跟你哥哥说。”韩同澜道。
韩璧君看了看韩龄春,想要活跃气氛,“大姐,你刚到上海,不如先歇歇,有什么事非要立刻说。”
韩同澜摇头,韩璧君就不能说什么了,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韩龄春请韩同澜落座,“大姐要说什么?”
“说你和陈岁云的事情。”韩同澜坐在沙发上,道:“我只来上海几天,很快就要走。我不希望你跟我打太极,这件事要尽快解决。”
“结婚么,”韩龄春漫不经心道:“就这么几天时间怎么来得及,不如大姐先走,到时候请您来喝喜酒。”
韩同澜摇头,“你不必骗我,我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什么?”
“陈岁云不愿意。”韩同澜道。
韩龄春面色阴沉了一瞬。
“他手上有伤,声音也是哑的。你说要结婚,他脸上的惊讶都没有掩饰。”韩同澜神色严厉起来,“韩四,你敢说不是你强迫的他?”
韩龄春挑眉,“你是这样想的。”
“事实如此。”韩同澜道:“自你离家之后,越发不成体统,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这叫什么,巧取豪夺!你一点礼义廉耻也没有了!”
韩龄春一只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强迫他,”韩龄春垂着眉眼,漫不经心道:“至多不到结婚那一步。”
韩同澜慧眼如炬,直直盯着韩龄春,“真的?”
韩龄春点头,“好了,你刚到上海就找去了长三堂,也够辛苦了。先歇一歇,有事晚上再说罢。”
韩同澜想了想,也点点头。
韩龄春吩咐下人带韩同澜去她的房间,又叫韩璧君过去陪韩同澜说话,他自己则出门去了。
陈岁云的感冒有些严重,到了晚上脑袋也昏沉起来,没办法,他只好请大夫来看。
大夫看着陈岁云,十分恨铁不成钢。他才跟陈岁云说过,他身体转好,可以不必禁欲了。这才过去几天,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陈岁云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大夫说什么是什么。好在陈岁云只是普通的感冒,大夫都没有开方子,只给了他两盒感冒药。陈岁云心想,这大夫还是中西结合的呢。
刚送走大夫,韩龄春就到了。
“你,你怎么来了?”陈岁云有些惊讶,今天韩同澜到上海,韩龄春怎么也该收敛些罢。
“我来找你商量结婚的事。”韩龄春开门见山。
陈岁云愣住,良久才道:“别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韩龄春脱下大衣,看见桌子上的感冒药,“你生病了?”
陈岁云还在想韩龄春说的话,他站在韩龄春身后,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中一口气憋得难受。
“我大姐说你声音沙哑,我还以为是昨晚伤了嗓子。”韩龄春拿起感冒药看了看,道:“严重么?”
陈岁云慢慢吐出一口气,“不严重,普通感冒。”
“那就好。”他忽然转过身,抓住陈岁云的手。
陈岁云吓了一跳,“怎么?”
“量量你的手指,准备结婚戒指。”
陈岁云用力把手从他手中抽出,“别闹。”
韩龄春没说话,定定看了他半晌,转身去接了盆热水。
“怎么?”
“你又撕倒刺,手都流血了。”
韩龄春脱下外套,挽起衣袖,坐在矮凳上给陈岁云洗手。
他把翡翠指环从陈岁云手上摘下来,把他的双手摁进水盆里。水微微有些烫,把陈岁云的手都烫红了。
陈岁云的手称得上粗糙,指节有因为吸烟而留下的茧子,手指头最难看,倒刺撕扯的一条一条,流着血,结着痂。
陈岁云对疼痛有些迷恋,不止是撕扯倒刺,在情事上表现得更为明显。
这些韩龄春都清楚,他细细摩挲陈岁云的手,等手指上的死皮倒刺都泡软了,才将他的手从热水里拿出来,用细绒毛巾擦干。
“你最近气色好很多,没有继续瘦下去,”韩龄春道:“不然,我还要给你改戒码。”
陈岁云看着他,“你已经买好戒指了?”
“戒指要定做的,”韩龄春道:“我自己画的设计图,明天拿给你看看。”
陈岁云面上一点喜意都没有,“韩龄春。”
“嗯?”韩龄春抬眼,明明是陈岁云居高临下,这会儿却被他一个眼神逼得说不出话。
“你今天对我大姐说,我们是客人和倌人。”韩龄春拿剪刀给他修剪不听话的倒刺,“这话真叫我难过。”
陈岁云张了张嘴,“你就当我失言,不要再提这个了。”
他们之间总没有明确的定义,陈岁云说他们是倌人和客人,这话伤韩龄春的心。但要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又多少让陈岁云想起自作多情的难堪。
韩龄春打开一瓶药膏,细细涂抹在陈岁云的手上。药膏有些清香的味道,韩龄春低头嗅了嗅,对陈岁云笑着道:“那就祝我新婚快乐罢。”
作者有话说:
陈岁云:跟他妈谁呀,不会是我吧。焦虑.jpg
第34章
书房里的灯是冷白色,照在黑色的书架和地板上,让整个房间都萦绕着一种冷感。韩璧君难得走进韩龄春的书房。自韩同澜来后,韩璧君也本分了很多,她那些过于华丽和摩登的衣裙都收了起来,老老实实穿着旗袍,绑着头发。
“有件事交代你去办。”韩龄春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支铅笔,写写画画。
韩璧君挑眉,施施然在椅子里坐下,道:“说。”
“这几天大姐要是出门,你就跟着她,看看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你让我跟踪大姐?”韩璧君惊讶,当即摇头,“我不干。”
她以为韩龄春是怕韩同澜找陈岁云麻烦,便道:“况且大姐来上海,似乎是有事要办,没有闲心整日盯着陈岁云罢。”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是了。”韩龄春并不解释,只翻着几张草稿。
韩璧君有点好奇,凑上来看,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戒指的设计手稿。
“你画的?”韩璧君拿过几张看,“这是男士戒指罢,还给自己设计首饰呢,这么有闲情逸致。”
韩龄春把手稿从韩璧君手里拿回来,道:“别打岔。”
韩璧君撇撇嘴,道:“那可是大姐,她要做什么,有我说话的份?她不让我跟着,我能怎么办。”
韩龄春不想跟她废话,道:“等大姐走了,我安排你去欧洲。”
韩璧君立刻眉开眼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成交。”
韩龄春将手稿收起来,道:“不过,大姐要是问起陈岁云,你什么都不要说,叫她来问我就是了。”
“知道了。”
正说着,客厅忽然忽然传来动静。韩龄春看了眼韩璧君,韩璧君会意,立刻跑去客厅,拦下了要出门的韩同澜。
韩同澜穿着一套玫红色的西装,头戴黑色珍珠网纱宽礼帽,优雅大气又不失英姿飒爽。
“大姐,”韩璧君走到韩同澜面前,“你要去哪里,带我一个罢。”
韩同澜立住脚,道:“我出去办事,你跟着不方便。”
“可是我想跟你去,”韩璧君拉着韩同澜的手臂,撒娇道:“四哥不愿意理我,我在这里待得没劲死了。”
韩同澜今年三十五,足比韩璧君大了十七岁,一直把她当女儿看。韩璧君一撒娇,韩同澜就拿她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韩璧君欢喜地应了一声,“我马上去换衣服。”
外头天气好,一只大白猫爬进陈家书寓的门槛,跳上墙头晒太阳。陈家书寓门口停着两辆人力车,陈岁云与陈霜华两个人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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