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逸越想心跳得越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从高架桥上坠落,然后……粉身碎骨。他咬紧牙关,深深地望了自己老师一眼,然后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不过预想的失重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长的惨叫,在车厢外突兀地响起。山谷的拢音效果极佳,将惨叫声无限放大。
待在车厢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仿佛都在彼此的身后看到了死神的影子。只有邱三桥暗暗松了口气,他心想,车厢的内壁比他之前想象得要坚固一些,只要寻逸不动,或许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有个的散着头发的年轻女人带着哭腔问:“是不是刚才那个跳窗的人从桥上掉下去了?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列车真的撞上什么东西了吗?怎么就这么寸啊,我坐车从来没遇到过事故!”她边说边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把本来就散乱的头发弄成一团乱草。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男人嚅动了一下嘴唇,一张口,牙齿不住地发颤:“老、老婆,是……是车祸,这该死的车应该是撞、撞上什么鬼东西了。”说完,朝朝着自己妻子的方向走了一步。
“别动!”邱三桥和林同榷同时喊了一声。
“怎、怎么了?”那个年轻的男人吓了一跳,整个人像触电似的瑟缩了一下。
“想死你就继续往前走。”周觅把靠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已经断气的男人推开,然后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镇定。他之所以肯站出来,完全是为了保证寻逸的安全,他可不希望那个胆小又笨拙的男人误打误撞踩到某些关键的承重部位,而破坏了前后车厢之间微妙的平衡;如果寻逸没有生命危险的话,他根本懒得出声,他还没有伟大到在紧急时刻关心陌生人的死活。
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对周觅的话信以为真,她把嘴巴张得老大:“我们……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说完,她便小声啜泣起来。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跟着他老婆一起叹气,又抱怨起命运的不公来。
在一阵低低的哭声中,车厢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掉了好几度,绝望的气氛一点儿一点儿地将这里笼罩。
自从刚才听到那声惨叫,寻逸就愣在了原地,如果事实真如他之前所想,车厢应该是一半儿悬在空中,一半儿架在铁轨上,那么以那个男人跳窗的方向和位置,对方应该正好落在铁轨上,而不是跌落桥下,这说明他之前的想法有很大漏洞,事实很可能比他刚才推测的更加可怕。
寻逸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不是只有我这边的半截车厢悬在半空。”
“是整个车厢都悬在半空。”周觅补充。
寻逸看了周觅一眼,他突然意识到只要不牵扯到感情上的事,周觅跟正常人一样理智,一样沉着,特别是在经历大灾大难的时候。
“这么说,只要前后车厢的平衡被打破,我们都有可能掉下去,不仅是寻逸……”周觅的一个同学突兀地说了一句。
刘景韬立刻反驳:“整个车厢浮在半空?不可能,这又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有人能看清5号车厢有没有脱轨吗?”邱三桥问。
离车厢后门最近的人隔着门上的透明玻璃往外张望了一下:“看不太清,5号车厢里是黑的,好像……好像那节车厢也是歪着的,歪得挺厉害的还。”
邱三桥不再言语,转而陷入了沉思。
“其实一半悬在外面,一半在轨道上的是5号车厢。”周觅顿了顿说,“我们这节车厢全靠前后两个与3号和5号车厢连接的密接式车钩撑着,这种高铁专用的车钩比普通列车的要短得多,极其牢固,一般不会脱扣,除非铁路工人用专用工具从外部打开钩锁。如果我们坐的是普通列车的话,车厢早就掉下高架桥了。”
这次没人再反驳。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的肩膀抖了一抖。
“还是,咳咳,等……等救援队过来吧。”王来生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颤颤巍巍的,额角全是冷汗,刚才的事故让他的右腿膝盖处整整去了层皮。他刚才低头一看,发现隐隐有血从自己的裤角渗出来。
那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一声接着一声叹气,他绝望地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救援队过来,我还是写两条遗言在手机里吧。”
邱三桥说:“大家都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能抓的东西,比如说椅子扶手什么的。”
这时候,那个散着头发的女人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第183章
林同榷使劲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刘景韬深吸了一大口气,嚎了一嗓子:“靠,是烟味!该不会……”
现在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呛人的气味。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伸长了脖子向窗外张望:“是哪里着火了吗?”
周觅的同学所站的地方刚好能隔着紧后排的窗户看见桥下的景物,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开口:“桥底下有红光,光上面还蒙着一层黑色的东西。那个红光很可能是火光……”
“能看清是什么地方在着火吗?”邱三桥问。
“嗯……好像是咱们前面那节车厢中间的地方。”
“是3号车厢?”周觅低声说。
“什么,3号车厢起火了?我的老天爷!”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又开始一惊一乍起来,他的眼睛珠子瞪得比谁都大。
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哽咽着:“老公,火会不会烧到咱们这里来?”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外面不是在下雨呢吗,这么会着火?”
也不知道是被这对年轻夫妻间的对话搞的,还是被车厢里飘着的烟味弄的,林同榷突然间觉得车厢里的气氛压抑极了,他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一旁半靠在座椅上的王来生更是难受,他垂着脑袋推测:“咳咳,会不会是野外求生设备发出的光,探照灯,咳咳,之类的?”
“不像,应该没有人会带这种颜色的探照灯。”林同榷摇头。
周觅飞快地思考了一下,说:“可能是车在撞击过程中内置的蓄电池爆炸起火。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要指望雨水灭火了,因为蓄电池里的一些易燃物在燃烧的时候是不能用水扑的,有的时候水反而会助长火势。”
“那要怎么办啊?”披着头发的女人红了一双眼睛。
此时此刻,车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心思全被转移到大火上去了,只有寻逸抿了抿唇,皱着眉看了一眼正上方车顶的那道裂口,沉声说:“不对,我总觉得气味是从头顶上方飘过来的。”
周觅一愣,立刻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列车上方,外面黑洞洞的,天空中连个月亮都没有,不过这反而衬得车顶上方那几点微弱的红色光芒格外显眼。没过多久,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火苗便连成了一条线,偶然间冒出一个小火星,一下子跃到车顶“之”字形的受电弓上。
周觅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受电弓!”他侧了侧头,好像又看到了什么,立刻改口,“不,接触网也在着火,好像前面的很长一段都有火苗,再往前……我有些看不清。”
“你说的那东西是在咱头顶上嘛?”刘景韬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周觅在讲什么。
散着头发的女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不过她根本没心思顾及个人形象,一边儿哭一边儿吸鼻子:“我们这是要被烧死了吗?老公,你手机有信号吗,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丧气地说:“老婆,我也没信号啊,只能打紧急电话。”他也吸了一下鼻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越想越伤心,喉咙一紧,眼眶也湿了:“惨啊,不是掉下去摔死就是被烧死,救援队为什么还不来?!操,地上还倒着那么多死人,真他妈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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