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不是的,因为亲吻很快游移向下,落到他的颈侧,然后是锁骨的凹陷间——熟悉的刺痛感不期而至,烫得他忍不住颤抖,迷迷糊糊的念头就溢出来,关于这个位置似乎有点儿太高了,衣领都遮不住。
秦殊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揉揉他后颈的动作像安抚又像嘉奖,蔓延的吮吻像无声炸开的一小串烟花,让他想到刺青,昏暗场景下任人宰割的鱼,被印上占有意味浓重的标记,又因无可反抗的处境衍生出暧昧感,疼痛萦绕的暧昧感。
和一周前在商场的安全通道相似又不尽然,上次是两人独处,阳光澄明,有太多可供选择的借口与余地,然而这一次秦殊甚至没有给出理由——尽管个中原因逃不开“吃醋”二字,彼此都心知肚明——周围还有不少观影者,电影声效绚烂又嘈杂,就给这个画面蒙上一层微妙的荒唐,像梦里的臆想成了真。
被咬上肩头的时候他忍不住抽气,放在秦殊身前的手动了动,又强迫自己按下拒绝的本能,表现出毫无防备的敞开与信任。
但这样的小动作显然瞒不过对方。
下一秒失焦的视野回到他眼中,电影画面恰好转场,是男女主人公因为感情的插足者大吵一架,歇斯底里后短暂的平息。
当然歇斯底里这样的情绪不会出现在秦殊身上,也就让林芜分不清对方眼底的平静到底是一贯如此还是暴风雨后的安宁——两人之间的扶手不知何时被抬起,那桶引线似的爆米花也被丢到一旁,使得青年能很自然地倾身抱住他,将他圈入占有欲织就的陷阱里,温和地包裹起来,留下昭然的印记。
如果放在几个月后,他就能很快意识到,这种温和是秦殊刻意忍耐的结果,就像对方摩挲他后背的动作还是温温柔柔的,却已经将自己的舌尖咬到快要出血,也就因此不能来亲他。
但他现在只知道他哥看起来有点儿反常,抱他的方式也反常,低头埋进他肩窝里,发丝蹭得他有些痒。
那里有一串烟花,很烫,像烙进他骨骼里的专属标记。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叫了声哥,又补上一句,秦殊。
“是有些酸,”秦殊的语气听起来好无奈,第一次承认自己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压低的话音就让他的耳朵也烫起来,“等脖子上的痕迹褪了再去吧,毕竟是当饰品模特,不美观。”
第53章 破绽
拜某人的醋意所赐,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他们满打满算也没看进去多少,还因为错过了开头看得云里雾里,知道最后才明白所谓的“爱情悖论”指的是什么。
也算是个俗套的话题,关于如果早几年遇到对方,是会让相爱的时间变得更久,还是因此错失相爱的可能。
临近午夜零点,又是在小长假临时起意,可供选择的列车已经很少,他们索性不坐高铁,买了两张火车卧铺,决定在车上凑合过夜——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有几分隐秘的浪漫。
尤其是当谈论的话题涉及“爱情”,窗外夜景飞驰而过,就为抽象话题赋予了更多具象的意义。
林芜白天补够了觉,晚上反而有精神拉着他哥闲聊,说电影的结局在他看来有点儿荒唐,如果提早五年相遇就会因为选择别人而错过彼此,那五年后相亲搭伙过日子的结局也不算HappyEnding。
“不过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对于那些看重面包大于爱情的人来说,这样或许也不错,”他就这么仰躺在枕头上,大剌剌地张开手臂,窗外掠过的碎光落进他眼睛里,明明灭灭地闪,“但我还是更看重爱情的——哥,不管我在人生的哪个阶段遇见你,我都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你。”
话题跳转得有些快,但秦殊没去计较他话里颠倒的逻辑,只是略微抬起眉梢,针对其中一个词提出异议:“义无反顾?”
小狐狸就轻轻笑起来,晃了晃脑袋让碍事的刘海滑落到一旁,伸手去勾他的衣袖:“或者赴汤蹈火……?再说我也没什么追求嘛,你就是我不回头的道义——这么解释是不是太肉麻了。”
领口就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完整露出那一大片连秦殊自己看见都觉得幼稚的吻痕。始作俑者眼底暗了暗,垂眸替他拉好衣领,轻声道:“不肉麻。”
“哥哥,”林芜仰头看着窗外飞驰的天幕,目光却聚焦在始终随行的月亮上,开玩笑似的调侃,“如果放在以前,这时候你应该会说‘还是要有些追求,不能把某个特定的人作为道义’之类的大道理……今天怎么不说了?”
也不遮掩偏激的占有欲,甚至没有自欺欺人的借口,就像是他们真的在交往,彼此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谁说不是呢,他们确实已经将爱意演绎过千万次,在真真假假的借口里,梦醒之时。
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产生过一瞬不理智的冲动,想直白告诉秦殊自己能接受的所有后果,也不介意一生都活在偏激与晦暗里,被猎捕被控制或是同流合污,只要这个人是他,自己就可以接受。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以他哥的性格显然不可能答应,也不会愿意拿假意温情的面具敷衍他一辈子,或是让他陷入随时可能被心上人伤害的危险境地里。
何况他们现在所缺少的,其实并不是一个“我喜欢你,我们真的在一起吧”的流程。
秦殊太了解他,听个标点符号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闻言就在床边坐下来,很轻柔地整理他睡乱的头发,让小孩好看的眉眼露出来,一边道:“又不是真要人教的小孩子了,你自己也明白,哥哥就不多说了。”
林芜最近大概学得比前十九年里任何一个阶段都要认真,也不是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地瞎学,倒更像既来之则安之,读了这个专业就索性读到最好——他不确定这样反常的专注算不算好事,却知道反常背后的原因同自己脱不了干系。
以前的林芜很自由,向来对万事万物满不在乎,根本不会想要某个特定的结果。
但现在他变成了那个“特定的结果”。
“小芜,”他看着少年澄澈的眼睛,用那种惯常温和又理性的方式补充道,“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如果你有一天能像电影里那样,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归宿,才是理论上的最优解。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能被你选择也好,能像正常人那样喜欢你也罢,都是本不该奢求的馈赠,曾经拥有过去获取它机会,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你也不用顾及我……哥哥始终认为,你能真正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大约已经打过很多次腹稿,才能在说出这番话时那么平稳流畅,像个履行既定职责的机器人。
但机器人也是有破绽的,破绽在于动了真心。
林芜沉默了几秒,没有搬出“只有你能让我真正开心”之类对他而言真心实意、秦殊却不会放心相信的话,只是坐起身去开灯,然后拉下宽大的衣领,让锁骨附近斑驳的吻痕清清楚楚露出来,映进始作俑者眼里。
“可是啊,哥,”小狐狸倾身来抱他,贴在他耳边揭露破绽,语气却十足无辜,“你明明会吃醋,连我跟别人多说两句话都介意,也一直在尝试用正常人的方式来爱我——其实没有那么冠冕堂皇,你已经回不了头了,对不对?”
义无反顾,万劫不复。
火车包厢苍白的灯光落在秦殊脸上,将他本就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冷,像玉雕琢的人造人——人造人接受他的拥抱,又在他退开后垂眸望着他,似乎在寻找解释的说辞。
但很多事不能用只言片语解释,他自始至终都是矛盾的,甚至说服不了自己,就更遑论说服他人。
就像所谓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过是对自己能力有限的假饰,他也已经开始试探着越线,主动或被动地暴露本性,吃醋、陪伴、亲密接触,无一不是破绽的佐证——他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分明早已在心里接受了自己想同对方共度一生的事实,想将林芜想要的结果双手奉上,无非是自认为能力不足,又怕伤害对方,才总用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开脱,一再逃避既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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