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手机,点开那个通常只有对方在发消息的聊天框,一字一句地输入:“聚餐结束了吗?”
——林芜回得很快,简直像是事先预料到了他的行为,不出三秒便发来一条消息,是语音,转换出的文字语焉不详,让人无法理解。
秦殊思索片刻,实在参透不了对方说了什么,视线从四下安静的图书馆缓缓扫过,落在眼前已经合起的书籍上——几分钟后他站起身,破天荒地在闭馆前离开了图书馆,不是因为什么非处理不可的紧急事件,而是为了听一条前男友的语音。
对方话音含混,似乎处在极吵闹的环境里,只有开头几个字还算明晰,似乎是叫了声“小苏哥哥”,之后便彻底成了意味不明的呓语。
青年垂下眼睫,复又听了一遍,从模糊的环境声里得出结论,林芜应该在酒吧。
“诶,秦哥!”
思绪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秦殊回过头,脸上挂起惯常温和的笑意:“天奇啊,过来自习吗?”
“嗯,刚下晚自习,再过来看会儿书——秦哥你呢,这么早就走了啊?”
是个大二的学弟,做过他一年的干事,似乎也是外语学院那边的——秦殊点点头,随口解释道:“校会那边还有点事,过去看看……对了,天奇,我记得你们学院大一还没分流,今年我有个表弟也在外院,能让我看看你们当时的课表么?”
“大一的课表啊,”赵天奇揉着下巴想了想,认真回答,“行,我回头找找发给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秦殊“嗯”了一声,笑着道:“麻烦你了,不着急——先进去吧,趁现在图书馆人不多,我刚才坐的是三楼西南区,那里很清静。”
“好嘞,谢谢秦哥!”
直到学弟的背影远去,秦殊才重新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不知何时多出的几条新消息,点开了其中一条来听——这次的话音足够清晰,少年的嗓音有些哑,带着既湿又软的黏连感,似乎就凑在他耳边,颠来倒去地说喜欢他,又找到他了。
“哥,这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小苏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最后一条的声音陡然变得陌生,也清醒,大概是林芜的某个室友:“你好,请问是林芜的朋友吗,他嚷嚷着要见你,见不到就不肯走,麻烦来一趟吧,地址我一会儿发过去。”
聊天窗口的最后,果然横着一个地址定位。秦殊点开看了一眼,目光便陡然沉下去,似乎有些不悦。
——这个酒吧的名字他见过,是去年几个朋友商量出去庆生时候的备选地点之一,当时被人以“听说这是个Gay吧”为理由驳回了。
“麻烦照顾好他,我很快就到。”
-
“怎么样,他怎么说?”
无端被当成工具人的室友心情复杂,把手机递还给林芜:“你自己看吧——现在谈个恋爱都这么多套路吗,还Gay吧,现在过去来得及么?”
少年坐在吵闹的酒吧一角,身前放着五六只喝空的玻璃杯,眼神却清明,闻言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玩完这轮再去吧,不远,肯定比他到得早……辛苦你们陪我演戏啦,这顿我请,不用客气。”
“行行行,老板大气,不愧是你!”
骰子摇动的脆响复又响起,林芜不再参与他们小打小闹的游戏,倚在卡座一角,看着屏幕上对方发来的消息,目光柔软,仿佛在品尝难得一见的蜜糖。
是谁说的明天见呢,反正不是他。
第2章 醉吻
等秦殊辗转两班地铁又走了十几分钟,来到聊天记录里提及的酒吧门口,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身穿浅色衬衫的青年推开门,走进一场灯影交错的热闹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琉璃彩石堆里无端混入一块玉,明澈端方,金属镜架上一点灯光掠过,映亮了他斯文且平静的目光,让人怀疑他该是走错了,或许更适合辟一间静室煮茗读书。
他要找的人坐在酒吧偏僻处的阴影里,目光越过嘈杂人群,一刻不离地黏在他身上,有些懊恼地想,好像不该把见面的地方定在这里,他哥这一挂太受欢迎——从门口走来的短短几步路,就已经被别有用心的人端着酒杯缠上了。
他看着秦殊挡开递到嘴边的酒,嘴角牵着一点礼貌的笑意,穿过人群向里走了些,似乎在寻找什么,视线兜转一圈,最终远远落在他身上,那一点笑意便陡然沉下去,面色不善地朝他走来。
林芜一歪脑袋,陷进软沙发里,看起来醉得以假乱真,茫然地望向空气某处,直到对方走到近前,才后知后觉地有所聚焦,缓缓移到来人脸上。
先前被他充当“工具人”的几个室友去了KTV通宵,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将自导自演的戏码补充完全——天时地利人和,他也为迎接对方做了些特殊的准备,譬如故意扯开几颗扣子,露出衬衫领口下的皮肤与锁骨,扯的时候用了几分力气,让那场面看起来更合乎“衣冠不整”,倒像是被别人一把撕开的。
秦殊果然察觉了,本就不愉的面色愈发沉重,镜片下的眼角略微眯起,弯腰来替他扣上扣子,动作慢而经心,却有意无意地将他掩在角落里,不让旁人看见。
他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像从前一样不过问也不指责,显露出的关切之意平静而克制,平静得近于残忍,直到将三颗衣扣周全地扣好,才用手背碰了碰林芜滚烫的脸颊,轻声道:“回去吧。”
周遭太喧闹,他这么清清淡淡的一句自然如水入川,连自己都听不分明——少年依稀从口型分辨出他说了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像真喝醉了似的抬起手,一把勾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俯得更低,然后凑到他耳边,含混道:“听不清——”
吐息裹着酒气,既湿又烫,吹得他耳根一痒。
眼镜被他撞歪了,秦殊无可奈何地抬手扶正,撑着沙发扶手保持平衡,一边哄孩子似的抚了抚他的后背,提高声音:“先回去吧,这里吵。”
也不知挂在他身上的人听懂没有——他等了几秒,没能等来回答,疑惑地偏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对方的眼眶红得厉害,墨蓝的眼里蒙了一层雾,湿漉漉的,像潮汐涌动的海。
“哥……我难受,”少年垂下眼睫,那层雾便凝成了摇摇欲坠的水珠,粘在睫毛上,有些可怜,说出的话也可怜,断断续续的,哑得厉害,“想吐,头好痛……”
被他这么可怜巴巴地蹭一蹭,压在心头的那一点不悦便也跟着偃旗息鼓了,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心疼——他向来知道林芜喜欢玩闹,和一帮朋友外出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却总知道分寸,喝成这样还是第一次,就难免合理揣测些有的没的,想小孩喝成这样是不是为情所困,又是不是因为他。
秦殊有些自责地皱了皱眉,抚上他凌乱的金发,还来不及说话,下一秒视线一暗,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了嘴唇。
林芜攀着他的衣领,迷迷糊糊地吻上来,苹果酒的味道自唇缝流溢而入,烫的,既苦也甜。
被偷袭的人无甚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过分亲密的伎俩,配合地低下头,让他不用这么费力地仰起脖子,墨色的眼底波澜不惊,映着对方眼睫颤动的影子,像一潭亘古深沉的月色。
不知过了多久,林芜终于松开手,仰倒进沙发里,像是彻底醉了。
秦殊直起身,探了探他额头,确定滚烫的体温正在恢复正常,才面色沉静地弯腰抱起他,向酒吧偏门走去。
怀里的人醉成这样,坐地铁原路返回显然不现实。秦殊找到附近的长椅,把人稳妥放下,才考虑起看见对方时最先想到的问题来——这是两个问题里比较容易的那一个,他花了十秒查询路线,确定打车也能在门禁前赶回学校,又花了十秒打车,问题就解决了。
另一个问题则更晦涩些,关于林芜衣冠不整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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