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误会,不是说他不重视你,”骆明翰勾了勾唇,“我不知道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他心里有包袱,那些包袱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所以你会觉得他很入世,又似乎很出世。”他斟酌着,意识到什么,笑了笑:“怎么好像在背后诋毁他?”
“骆老师没你想得这么复杂。”缪存心里想到了运河边的长谈,目光一怔,声音低下去:“他只是希望每个人都过得好。”
临走前,他往骆明翰手里塞进一个苹果。通红圆润,闻着就挺甜的。
“我也许还会来看你。”
·
lily在下面等了半天,怕两人吵起来,随时做好了上去收拾残局的准备。没想到却是从头安静到了尾,看到缪存出来,她扬唇一笑:“聊完啦?”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一被缪存冷冷的眸光一瞥,心里的底气就泄了一半。
“为什么要找我过来?”
“Eric想见你。”
“他没有找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要来,是你自己的主意。”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lily注视着他的双眼。
她心里想,缪存好冷静啊,知道了骆明翰这样的惨,竟然还如此镇定,连面色都分毫未改。
缪存蓦然懂了。
因为骆明翰想见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作为助理的lily如此善于察言观色明察秋毫,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缪存和缓了表情,抬头看了楼上一眼,“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病的?”
“他没跟你说?”
“他不肯说。”
lily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不能帮他说出口。问诊时,医生问他,那个下午有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事,或者变故。”
缪存意识到什么,“哪天下午?他怎么说的?”
“我不能说。”lily歉意地眨眨眼:“车子一直在外面等着,有机会再见。”
将人彬彬有礼地送出门,她乖乖上楼上去挨骂请罪,
“你是觉得我眼睛瞎了,就不能在你的绩效考核上打C了吗?”骆明翰语气森寒,缓缓地问。
lily倒抽一口气,秒速滑跪认怂:“对不起!我不该多此一举越俎代庖!我错了我有罪别给C啊求求了好歹给个B吧……”
“下次别打扰他了。”
“医生都说了让你开心一点眼睛才会好……”lily嘟囔着,“昨天三亿的单子都没让你开心,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也没有开心。”
lily咬了一下唇,决定不拆穿他,故意说:“我刚就已经帮你传达了,让他以后不要过来了,否则我要被骂死。”
骆明翰:“……”
“老板,你看我做得对吗?”
“……”
·
网约专车司机跟缪存确定目的地,显示是美院东门。缪存后排落座,报了一个著名的三甲私立医院。
“更改目的地需要您在手机上操作一下。”司机礼貌提醒。
“不是我预约的,你直接开,没关系,她不会介意的。”
等四十五分钟后专车抵达,手机里蹦出扣费提醒,lily才发现缪存是转道去了医院,刚好是骆明翰看的那家。
不知道俞医生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具体的科室,缪存只能在一楼大厅的公告牌里一屏一屏挨个找,最后找到了俞医生的蓝底证件照,上面写着俞且歌。缪存想到他总是懒洋洋开着玩笑的样子,觉得这名字对于他来说真是不太贴脸。
上网办了就诊卡,找到所在科室的导诊台,问:“俞医生今天的专家号还有吗?”
“没有了,不过他现在刚好空着,我帮你问一下。”护士人很好,电话拨打内线:“俞医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有个病人想挂您的号。”
挂断电话,她扫了缪存就诊卡的二维码:“可以了。”
诊室门是虚掩的,一侧铭牌上挂着主任医师:俞且歌。
门轻叩三声,里面传出年轻的声音:“请进。”
他正对着电脑,一脸很专注的样子。缪存关上门,发现他是在玩扫雷。
“……”
“请坐。”电脑桌面一闪,回到了医院系统,俞医生满面亲切笑容地抬起头,看到病人后,转为茫然和呆滞,笑容一扫而光,震惊道:“你也病了?”
他可是心胸外科!
缪存无语,“我想问问骆明翰的情况。”
俞医生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对缪存是很好奇的,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真正完全让席霄寒败下阵来的人,而且竟然能让骆明翰这种人死心塌地。他更好奇的是,两人已经缘分终了,缪存竟然会主动来关心,他实在很想知道后面会怎么发展。
“稍等一下。”
他给导诊台拨了一个电话,告诉护士如果有人来挂他号的话,直接给挂上,继而对缪存颔首:“我现在刚好有空,不过如果等下有病人来,你就需要等一等。”
“没关系。”缪存点点头,“病人要紧。”
“你知道骆明翰失明了?”
“会好吗?”
“有几率复明,但几率不好说,跟他的心境和这里的淤血吸收情况有关。”他用手指点点头:“他这里的淤血一直没处理,颅压增高,加上精神创伤,以及心理前科。”
“脑袋里的……淤血?”缪存迟钝地问。
“对,一般来说,头部遭受殴打或重创,都有产生淤血的几率,如果吸收得不好,就要靠药物,但是骆明翰一直耽误着没有就医,所以才恶化了。”
“恶化了的意思,是原本就有过?”
“他以前也暂时性失明过几次,但都很短,比如十几秒,也做了全套的检查,视神经和眼球都是没有问题的,这跟他的精神状态有关,但是这方面我就有必要替他保密了。”俞医生歉意地摊摊手,“他不想告诉你的话,我要是说了,会出人命的。”
“那你刚才说的头部遭受殴打重创……”缪存已经缓缓明白过来,俞医生没有说话,只对他笑笑。
“是我打的那次。”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说给自己听。
“这只是病因的一部分,你不用往心里去。”俞医生宽慰安抚他,“也不要因此有心里负担,我猜骆明翰肯定什么都没告诉你,否则你也不至于来找我。他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内疚,你就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放心,他不会真的瞎的。”
他说得轻松,而且没有冷嘲热讽的成分,是真心实意地如此劝缪存。
外面响起敲门声,是下一位病人。
“抱歉,我现在要接诊了。”俞医生站起身送客,两手揣在白大卦的口袋里,“缪存,骆明翰这个人虽然有很多很多毛病,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无可救药,”他看着缪存,抬了抬唇角,“比如说,他对你真的是真心的,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别那么讨厌他。”
“我没有——”缪存住了口。
不管是骆明翰本人,还是外人,都说“可不可以别讨厌他”。
可是他从没有讨厌过他。
俞医生为他拧开门把手,目光温柔:“他真的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与门外候诊的病人交错而过,继而穿过导诊台,走到走廊上时,缪存又返身回去。
忙碌的护士听到声音问:“请问眼科在几楼?”
她抬头,又是刚刚那个年轻人。觉得有点可怜,年纪轻轻竟然有那么多毛病。
“2号楼三楼,到了有指示牌。”
“谢谢。”
从1号楼到2号楼,有空中连廊直通。私立医院到底人少,缪存走过去时,只碰到寥寥几个人,阳光洒落大理石砖面,缪存自阳光中穿过,心底一个声音:无论多好的阳光,骆明翰现在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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