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旬脑子里“轰隆”一声。
他呆呆地看着周时萱,长了好几次嘴又合上了,眼神飘忽躲闪,说心虚都不太够,他现在腿软手软,他没想过周时萱会知道。
“你们两个瞒着我,这种事情……”周时萱眼神有些受伤,“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拖你们后腿了?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只配给你们赚钱花了?”
周时旬看见周时萱这么难过,想都没想,从沙发上滑下来直接跪在了周时萱跟前,“我和三儿没这么想过,我们就是觉得你身体不好,我们怕你知道了太生气,所以才没说的。”
周时萱一言不发。
周时旬继续道歉。
看见周时萱脸色惨白,他急得满头大汗。
“你哪儿年纪大了,你四十都不到,我们是你养大的,我们才是拖累。”
周吉庆工作忙,洛露自生下周时轲之后身体就垮了,他俩说是跟在周时萱屁股后边长大的也不为过,特别是周时轲,正是因为太在意周时萱的感受,所以他们才没敢告诉周时萱。
周时萱始终不说话。
她眼睛都慢慢地红了。
她的特助站在沙发后边,上午她把文件整理好了发给周总之后,周总便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所有会议都推了,推不掉的就让助理秘书去开。
雷厉风行,年纪轻轻便在北城商界杀出来的周时萱,被那帮老狐狸指着鼻子骂,网上网友骂她吸血鬼资本家,她都没红过眼睛。
阿姨们都躲在厨房,两只狗也乖乖地不敢楼上楼下四处窜了,杨萧在楼上看着客厅里默不作声的姐弟两人,周时旬眼眶通红,跟只兔子似的缩在周时萱脚边。
看见杨萧准备下来,周时旬立马对他使眼色,让他滚回房间。
他来就是添柴的,周时萱这把火还没烧起来,就等着周时轲回来呢。
但周时轲赶回来需要时间。
周时萱就一直等。
期间助理去厨房要了杯牛奶,恭恭敬敬放到周时萱面前,“周总,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周时萱看了她一眼,没去碰那杯牛奶。
足足等了快三个小时,周时轲到了。
听着院子里的引擎声逐渐变小,接着是开关车门,他们下车了,周时轲踩着院子一地泥水,推门进来,他还没换鞋,就呆在了门口。
杨上臣没看路,一头撞在他的背上,“进去啊,你站着不动干……”
杨上臣的声音在对上周时萱的视线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发誓,他一辈子没看见过周时萱露出这种眼神。
周时轲已经猜到了回家面临着什么,他弯腰默不作声地换鞋,走过去,跟周时旬一样跪在了周时萱的脚边。
杨上臣站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咋办了。
幸好阿姨过来,让他换鞋,带他到了楼上去玩儿。
不过他没真去玩儿,作为知情者,他不敢下去,但也没那个闲心去玩儿,他蹲在楼梯口看着下边。
周时萱咳嗽了一声,摆摆手,对阿姨说:“去书房把老爷子的鞭子拿来。”
周时轲低着头,没说话。
周时旬却抬头,“你别打他啊,你打我,我皮糙肉厚,他在江城受了那么多苦,他挨得了几下啊?”
阿姨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看周时萱脸色很不好看,也还是立马道楼上大书房里的柜子里拿了那根周吉庆专门揍他们的鞭子下来。
她把鞭子递到周时萱手里,周时萱掂了掂,鞭子足有一米长,柔软韧性极好,抽下去不会伤到筋骨,也不会皮开肉绽,可就是会疼到你发疯。
阿姨闭上了眼睛。
这俩兄弟已经很久没挨过揍了。
周时萱站起来一鞭子抽到了周时轲的背上,鞭子挥动时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客厅,两只狗坐了起来,对周时萱龇牙咧嘴,他们是周时轲的狗,自然维护周时轲,阿姨见状赶紧拽住了这俩。
杨上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大姐姐是来真的。
周时轲跪得笔直,纹丝不动,额间的汗却浸了出来。
周时萱握着鞭子的手在颤抖,她整个人都在抖,脸色比周时轲的还要难看。
打周时轲,没人会比她更心疼。
周时旬见不得周时轲挨打,他同小时候那样一把抱住周时轲,冲周时萱喊,“你打我吧我求你了,是我不让他说的,他这么瘦他挨不了几下的!”
鞭子挥下去的第二下,大半是落在周时旬身上的。
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甩着手嗷嗷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时旬这几年养尊处优,被杨萧养得金贵得跟水蜜桃似的,这一打他的反应比周时轲大多了。
第三下一人一半。
周时萱把鞭子丢到了一边,坐了下来,她沉着脸,伸手从桌子上的那份打印出来的文件全部丢在了周时轲的脸上,周时轲被打得忍不住偏过头去。
“周时轲,我是你姐姐,你就这么对我的?”
“你去年回来,成了那副鬼样子,我以为你是事业受挫,这些都没关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结果不是,你是因为傅斯冕!”周时萱狠狠拍了茶几几下,周时旬吓得缩成了一团。
“你是周时轲啊,我把你养得天不怕地不怕,让你在北城横着走,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周时萱双目赤红,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憋得连呼吸一次,胸口就疼一次。
那些照片,那些资料,都是几个助理从各路收集到的。
甚至还有周时轲大学和傅斯冕谈恋爱的时候的照片,论坛里还有他们的记录贴,关于傅斯冕又给周时轲送了什么,周时轲就是为了钱,两个人吵架了周时轲去求和,周时萱看着就觉得刺眼又心痛。
更别提后面的合同,她们甚至搞到了那份合同的复印件,她不管是怎么找到的,那份合同,让周时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敢相信,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弟弟就那么轻飘飘地被卖了出去。
周时轲低着头,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落在地毯上,很快就没了痕迹。
周时旬小声说道:“你不要生气了,他不是已经回来了?现在也已经好了,都会好起来的。”
周时萱又点了一支烟,她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眼睛通红,看起来十分憔悴,“傅斯冕来北城是找你和好的,你想和好吗?”
到这时候,周时萱还是尊重周时轲的意见,只要他喜欢,她就帮忙把人弄到手,傅斯冕不喜欢也得喜欢。
周时轲双手垂在两侧,他脖子垂下来,脑海里全是年少时期的傅斯冕站在主席台上的样子,傅斯冕第一次主动吻他,傅斯冕和他说“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时候的样子,傅斯冕带他回家的时候被汗水打湿的手心,那些被忽略的点点滴滴,在此刻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周时轲泣不成声,“姐姐,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要不要和好,但是他知道,周时萱和周时旬不一样,如果他说不和好,周时萱能让他从现在起,再也看不到傅斯冕一眼。
“那就是不想和好。”周时萱弯起嘴角,她知道周时轲心中所想,但她不想听了,她伸手摸了摸周时轲的头发,“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没给周时轲反应的时间,周时萱就让阿姨带他回房间去。
周时轲踉跄着站起来,两个阿姨扶着他回房间,他有不好的预感,但说不上到底是哪里,直到被推进房间后身后响起落锁的声音。
他奔到门口,拧动了几下把手。
周时轲愣住,“姐姐!”
没人回应他。
周时旬瘫坐在地上,他听见楼上传来的动静,小声恳求,“你关着他干嘛啊?你别关着他啊,他今天一直在外面跑,回来的时候裤脚上都是泥,你别这么对他啊。”
“你惯出来的。”周时萱冷冷道。
周时旬不服,“怎么又是我惯出来的?你难道就没份儿?瞒着你是我们不对,但你揍我们的时候,能不能公平一点?我挡着你就下手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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