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池全然信赖的眼神,裴昼因想起那人剧烈波动的情绪,都平复了许多。
他想,和金池发什么脾气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吓着他了,裴昼神色稍缓,用刀叉切开嫩滑的肉质,随口安抚,“最近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金池眼睛顿时亮得惊人,“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裴昼被他夸张的财迷模样逗笑。
裴昼不是吝啬的人,这两年前前后后给了金池不少钱,却从未见过他给自己买过什么,穿的用的,全是他送的东西。
他知道金池不爱钱,只是金池想要的他永远给不了,便懒得计较对方那点想取悦他的小心思。
“给经纪人说一声,让他给你送来……”
话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裴昼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左手端着温热的杯子,目光落在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上,声音戛然而止。
骆闻希,白月光的名字。
杯子摔落在大理石桌面上,飞溅的碎片划破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金池连忙去取医药箱,“少爷,手流血了。”
裴昼猛地推开金池,失魂落魄地起身。
拿着消毒酒精的手僵在半空,金池讶然抬眸,像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上去茫然又无助。
而裴昼根本没有看他一眼,接通电话,转身上了楼,压不住喜意的声音渐远:“闻希,你回国了?”
金池低着头一动不动,神情被额前碎发掩盖。
直到楼上传来卧室门关紧的声响,他才缓缓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擦拭被裴昼拍过的手背,用过的棉签,被精准投进垃圾桶。
随后抬头,露出几乎压不住笑意的脸。
啊,真是太好了。
看老板迫不及待的样子,接完电话就得出门,多亏了白月光,今天居然能提前下班。
金池动作麻利地收拾完狼藉现场,等了好几分钟,楼上的电话粥都没煲完。
闲着无事,翻出方才只匆匆记了重点的素材本子,回想着又添了些细节,怕晚点忘了。
——这可都是钱。
正感叹着,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金池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付晨,点了接听。
“小池,陈导那边过了!你可真牛逼,连裴昼都不是你的对手,大快人心啊!”
隔着电话也掩不住付晨的幸灾乐祸,他搓着手,期待道:“你们什么时候分手?我已经等不及想看他知道繁星是你的表情了,一定很有意思!”
付晨是金池的发小,两人在同一个孤儿院一起长大,互相扶持,感情非常好。
三个月前,金池终于还完了身上背负的大半欠债,身上轻松了许多,便以繁星为艺名,在网上发布了自己创作的曲子,没想到一举成名。
付晨恰好也从事这方面职业,干脆辞了职,专心给金池当经纪人,接洽各种商务资源,他一直以为金池和裴昼是正常恋爱,对裴昼冷淡的态度向来不喜。
今天的假发套好像戴太紧了,不太舒服,金池对着客厅墙上的镜子扯了扯柔顺得不真实的黑发,无奈开口:“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和裴昼各取所需,没有谁对不起谁,你不用特意针对他。”
没了特意挂上的温顺柔软笑容,镜子里神态散漫的青年,多少能看出几分昳丽之色。
手上力道大了些,不小心扯落一角,露出黑发下尤为耀眼的一片白金色。
金池:“……”
金池顿了一下,往楼上飞快地瞥了一眼,确定没人看见后,原样给遮了回去。
两年前,他被带到裴昼面前,签订了两年恋爱协议,裴昼非常大方,除了每个月一百万的生活费,还送了他不少礼物,转手都卖出了高价。
由于裴昼不常来,他不得不一个人住着市价上亿的别墅,吃喝住行全是顶级配置,只需要扮演好白月光,偶尔给心血来潮过来的裴昼做一顿饭。
说实话,这两年的替身生活他个人还挺满意的,眼看离协议结束只差几天了……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他希望能完美地结束这段替身生涯。
此后一拍两散,再也别见面。
付晨不知内情,毫不在意道:“圈子就这么大,资源有限,算不上什么故意,竞争对手罢了,再说——”
他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平时怎么对你的,招之则来呼之则去,根本不懂什么叫尊重。咱们以前在西街混的时候,谁要是敢骂我一句,你第一个折了他的手,怎么偏偏就对这个裴昼,跟个软面团似的不生气?就这么喜欢他?”
生气?
金池直接忽略了最后一个问题,想了想,他又不是圣人,有时候当然会有点生气。
只是——
“没办法。”金池深深叹了口气,“一看见他那张脸,我就气不起来了。”
付晨一愣,被如此朴实无华的理由惊住了。
这股莫名其妙的渣男味怎么回事?
好半天才呐呐开口:“得,没想到你还是个隐形颜狗,你就当我白操心了……哥这边什么类型的美男都有,虽然比不上裴昼那张娱乐圈一绝的脸,胜在新鲜,你要是腻了就找我,哥给你介绍。”
金池心不在焉道:“再说吧。”
恰在此时,楼上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金池低声说了句下次再聊,抬头,正好看见裴昼从卧室里出来,眉里眼间充满了愉悦。
看来要和白月光见面了。
考虑到他刚才冷漠的态度,金池适时地露出委屈的表情,拭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哽声道:“少爷要出门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裴昼听出来了,愉悦之意敛去,认真打量了几眼自己养了两年的小金丝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金池一天比一天更像骆闻希,尤其是那种天真而纯粹的气质。
这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可惜假货到底是假货,眼下正主回来了,他没必要在替身身上投入注意力。
片刻,裴昼换上了金池拿来的衣服,里面是柔软的浅色衬衣,外面搭了件质地考究的羊绒外套,底下穿着被熨烫平整的西裤。
他站在镜子前看了几眼,颇为满意。
要说金池虽然没什么优点,但审美还不错,每逢重要场合,都由金池亲手给他搭配服饰,从不出错。
每每穿出去,都能得到一片赞扬。
裴昼自顾自扣着袖扣,却没注意一旁默不作声的人,正神色恍惚地看着他。
镜子前的男人微微低着头,格外挺拔的轮廓隐没在阴影中,穿着讲究斯文,长身玉立的往那里一站,不说话时,意外地显露出清冷矜贵之感。
刹那间与脑子里的一道人影重合。
扣好了袖口,裴昼急着出门,不耐催道:“好了没,还缺什么东西?”
一说话,气质瞬间破灭。
怔怔了好半天的金池,迅速回过神来。
他说话声音温柔得很,跟浸了水似的,像在对情人说柔软的情话:“你这样穿,比平日的好看。”
裴昼一时间耳朵有些发痒,以至于短暂地忘了骆闻希几秒,不自在地别过头:“……也就那样吧,夸张。”
金池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怎么会夸张呢?
毕竟他花了足足两年的功夫,才将穿衣风格不羁随性的裴昼,一点点改造成了这个风格。
这样看上去。
更像了。
第2章 他还活着? 这张脸……他以为……
金池这一通操作下来,很显然勾起了裴昼心底一点温情,拿上车钥匙离开别墅前,还欲言又止,像在等他问什么。
问什么呢?
问他要去哪,骆闻希又是谁?
扮演深情替身就算了,哭闹上吊可得加钱。
金池装作看不懂,安静地站在门内,缱绻地目送他出门,人走了也迟迟不动。
直到楼下刚响起迈巴赫发动熟悉的轰鸣声,他脸上表情一松,大门一关,脱下勒得不舒服的束腰白衬衫,换了身棉质睡衣,端着一小碟自己做的巧克力慕斯甜点,回到自己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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