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将就(48)

　　严与非想问宋许是要去哪，但又自觉这个问题不会被回答，他压下心中的不安感，手指在光滑纸片上摩挲了几下，最终道：“我回来时，看到最近上映了一部电影……”

　　宋许把门合上，径直走到门厅拿起外套：“走吧……”

　　直到宋许已经围上围巾，在门口等了许久，严与非才从一种迟钝的状态中被唤醒，像是没反应过来般：“去哪？”

　　宋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说看电影？”

　　严与非本就是临时起意，见宋许一口答应，却犹豫起来：“还是算了吧，以后也可以的。”

　　近期温度骤降，严与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时已近傍晚，有些担心宋许的身体。

　　等宋许没什么表情把围巾解下，严与非又像是后悔了：“还是去吧！”

　　宋许这次能答应属实在他意料之外，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次。

　　严与非快步走到门廊拿起钥匙，宋许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严与非也自觉变卦太多，轻咳了一声。

　　等两人到了电影院，热闹的午夜场刚开始，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似乎是碰上什么活动，被打扮成星夜的穹顶下，灯光昏暗，人们只能看清近距离人的面庞，角落里有仙子模样的工作人员在分发优惠券，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甜腻的香气。

　　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要看什么影片，聊到兴处打闹着互相推搡起来，时不时有笑声传来。久不出门的宋许也因这气氛，脸上也泛出些微笑意。

　　严与非站在一步之外看着宋许的背影，忽然想到他还没和宋许说这部电影是讲什么的，他上前一步拍宋许的肩示意他不必再看列表上的介绍，他已经买好了票。

　　宋许恩了一声：“我只是想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很久没关注这些了，上次来电影院，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严与非在校时是学生主席，接手公司事物又早，社团活动繁杂加上初期常跑业务，两人在一起后，并没多少清闲时光去干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最温情的时刻大约就是告白那天，严与非用赚来的第一桶金买下东湖的一动宅院，连带着房本和钥匙一起塞入信封，那后来便是他们的家。

　　严与非还记得他单膝跪地看着宋许抬着头，把文件随意丢开，笑吟吟着问他还有什么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把满心爱恋捧到别人眼前，卑微又小心求得一个答应。

　　他这一生中有千万句谎言，但那天说的话，是他这辈子说的最真心实意的一句。

　　他说，宋许，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宋许仰起头笑得乐不可支，说严与非你啊怎么平日能说会道，到关键时刻就会这么掉链子。

　　等笑够了，宋许伸手想拉他起来，自己却执拗保持着单膝跪地，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宋许虽然没有答应，可他垂眼看来时，眼睛里的水已经映出了夜里所有星星。

　　作者有话说：

　　前两章有细微修改，不大，不需要重新看。改动就是小何不回来了，宋许会直接去找他。

　　故事快讲完了，很多东西又被推翻，这段时间隔日更，目标月底完结。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改结局，但还是会在看评论的时候动摇，所以暂时也不看评论啦。

第69章

　　【也许就不回来了】

　　“进场了。”

　　听着大厅播放的提醒，宋许低声道。而等到他走到检票口与工作人员四目相对了好一阵，才发现严与非还在原地发愣。

　　宋许挑眉看去，严与非说了一声抱歉，而后快步向闸口走来，向检票员递去手中的票。

　　宋许静静站着等了一会，随意看向走廊内的宣传海报，等身后脚步声近了，先一步向厅内走去。

　　虽然是旧片重播，但临近下映时间，影厅内人并不多，进场时严与非还有些担心，宋许会因为看见太多情侣而心生抵触，不过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好。

　　两人沿着座位号找到了位置相继坐下，广告过后绿幕浮现起龙标，灯光闭合，只有人们的脸上留有些许荧幕的反光。

　　影片开始后，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也逐渐消失，只有背景音乐回荡在耳边。

　　这部电影并没有那些通俗爱情电影常出现的大众桥段，故事伊始男女主便在无休止的争吵，严与非时不时观察着宋许的表情，见他脸上并没有出现反感的神情，似乎很认真的模样，也渐渐放缓了身体靠在深红软椅上。

　　一百二十分钟并不算短，尾声过后字幕划过，有人陆陆续续离场，严与非攥紧握着扶手的手指又松开，余光看向身旁人苍白清瘦的侧脸，没出声，他还想和宋许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多一点点也好。

　　影厅顶点缀的暗灯转明层层铺开，宋许主动起身，严与非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通道，等电梯时严与非状似不经意提问起：“你觉得，怎么样？”

　　宋许看着红色数字缓慢跳跃，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看着严与非，短暂笑了一下：“以前只和你看过前两部，我偶尔也会想什么时候把结局看了，今天终于补上了。挺好的。”

　　一句话就那么不假思索的冲了出口：“你要是想看我以后都可以陪你。”

　　说完严与非就后悔了，脸上显示出未被完全遮掩好的懊恼。

　　不说宋许并不需要他的陪伴，在两人关系微妙的当下，这句话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严与非生硬的转开话题：“你最喜欢电影里的哪句话？”

　　宋许的目光一点点移到严与非脸上，眼神中的情绪并不分明，并没有理会严与非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般：“你总是在后悔，别这样了。”

　　从卧室中被装满的旅行箱开始，严与非心中那点不安一点点蚕食着剩余的情感，到宋许这劝解般的语气时一下子溢满开来，无力感从脚底肆意掌控起周身每一处感官，他那薄弱的又并不准确的第六感在他耳边轻哼。

　　那像是电影故事里的前奏转折乐，一旦它响起，你就会知道，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就比如现在，这一秒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宋许看着他，缓缓抛出预备好的台词：“我要走了，去澳洲，也许就不回来了。”

　　严与非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道细弱的孤鸣响起，四周静的可怕，他抬头茫然的看着宋许，像是失声般久久没有说话。

　　电梯停，门开，宋许一动不动站在他身侧，视线平静落在远处。

　　石纹地板就在眼前，可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让他无法踏出那一步，半晌严与非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厅间响起：“好。”

第70章

　　【你就当是吧】

　　这几日就像是剧场内红幕彻底落下前的短暂返场，观众展着得体微笑拍手。

　　但谁都知道演出已经进入完结场，心照不宣的等待倒计沙漏无声泄落后的关灯时刻。

　　从喉咙中逼出那个字后，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严与非站在宋许逆光而来的阴影下，目光麻木勾勒着地面砖石的花纹，一动不动。

　　他预想过此刻，可想象中的的一切真实发生时，却是千万倍的痛苦，心脏被紧攥，在无处不在的窒息感中砰的一声化作一滩狼藉，这个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微小的起伏都牵动伤口。

　　他很想问对宋许来说自己是否就是一个他想极力摆脱的瑕疵污点，那些过去是否就难堪到无可回头，可其实有些问题不必问便已经有了答案。

　　那些字撞在闭合的唇齿间未被诉出，最终他只是对像是居高临下的一字答复做出些许修改：“不……我是说，挺好的。那个地方……”

　　宋许把严与非的挣扎系数看尽眼中，突然道：“第三次了。”

　　“什么第三次？”

　　宋许笑了一下：“我第三次同你说要走……只有这次，你不再迁怒。”

　　也许是电影勾起对往日零星的挂念，也许是严与非的平静接受和脑海中彻底告别的想法接受让这一刻变得有些特殊，宋许心平气和谈起曾经过往，轻描淡写的好身旁站着的不是昔日旧爱而是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