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48)
辛宛一根根数着他的睫毛,又去看他干燥的嘴唇。
“除了烤面包……”宋珩忽然问,“还有想起来其他的吗?”
辛宛沉默了会儿,说:“只记得我现在是20岁,其他没有什么想起来的。”他又弯着眼睛笑,“虽然没什么想起来的,但我之前应该就认识你吧,我觉得你很熟悉。”
宋珩涂抹药膏的动作停顿了下。
“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宋珩扣紧的手又慢慢松开,似乎低头笑了下,侧身拧上了盖子:“对。”
气氛无由来地陷入僵化中,手机铃声突兀地在沉默中响起来,辛宛看着他走到窗边接电话,宋珩习惯接电话时用左手,手指修长,说话声音不大,但依稀还是能听清些,等挂断了电话,辛宛问:“是沈游吗?”
宋珩把脏了的绷带扔到垃圾桶里,简单收拾了下茶几:“他问了你的情况。”
“我今天要去他那里吗?”辛宛笑了笑,“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讲。”
距离上次去沈游那里已然过去了很长时间,记不太清了,他不想去做心理咨询,宋珩也就由着他,只要他不做越过雷池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可以接受,如今他主动提出来,宋珩也只是沉默了会儿,便同意了。
十二月二十八号,西湾的温度是零下三度。
并不算冷,只是临海风大些,吹得脸颊生红,出门前宋珩给他系了围巾,红色的——上面还有很淡的洗衣皂味道,辛宛把半张脸都埋在里面,舒服得不得了。
“这个围巾是你自己买的吗?”他关上车门,声音闷在围巾里,“这个颜色好亮。”
宋珩俯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发尾勾到他脸颊,痒痒的,这个过程很短暂,他坐回原位置:“朋友送的。”
“我就觉得这个围巾不像你会买的,你如果买的话应该会买很深的颜色吧。”
宋珩似乎兴致不高,嘴唇一直抿着,而车里在放歌。
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划过,这儿离稻三路很近,辛宛隔着车窗看到了蓝白路牌。
黑色车子在咨询室的楼下停住,辛宛打开了车门,冷风吹得他一激灵,刚要下车,却没听到其余任何动静,他有些奇怪地看过去:“你不下去吗?”
“我有其他的事,等你结束我来接你。”宋珩声音很轻。
“哦,好,”辛宛犹豫着,“那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脚刚踩到柏油路上,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那个文件夹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辛宛,其实你知道这件事,是吗?”
辛宛握住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我知道。”
“你应该生我气的,”宋珩说,“是我选择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让你知道真相。”
“可是如果你不给我看文件夹,我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去找奶奶的,那时候说不定会更生气,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当傻子,”辛宛松开手,朝他笑起来——尽管还是那样的笑容,但宋珩觉得他是有些不同了,哪里不同?说不上来,他说,“我没办法一直活在你替我搭建的幻象里,虽然我很想一直这样,而且……而且我也很想全都想起来。”
宋珩靠着驾驶座,侧目看他:“其实还是不要想起全部比较好。”
辛宛愣了愣,宋珩关掉了车载音乐,好似没说过那句话,说:“去吧,沈游在上面等你。”
关门声响起,宋珩刚想拿出上衣口袋里的烟盒,忽然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名字,说:“宋珩!”
他循声看过去,街道与风声里,辛宛围着那条红色的围巾,瞳仁漆黑清亮,明朗地朝他摆了摆手,口型同他说:“记得接我回家哦。”
作者有话说:【略长,不想看可以在设置里选择“不看作话”】
对不起鸽了这么久,之前因为考试很久没更,再拿起来的时候对这篇文太不自信,开始码字总会觉得自己不行,觉得怎么样都写得不好,所以花了很多时间拿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最近没有什么忙的事情了,这篇也差不多到后期了,我收尾的时候很容易急躁,这篇想改掉,也想好收尾方式了,这次会努力收好尾的。大家如果觉得连载太不稳定,等完结来看也没关系,的确是我在连载的时候出了问题,再次道歉?♀?下次更新会尽快写粗长的
第47章
辛宛没有立马上楼,他站在楼道入口的隐蔽处,目送着车子离开。
快到元旦了,附近的商铺在放着俗气的《好运来》,圣诞节时布置的树没来得及收起来,彩灯忽明忽暗的,到处都充斥着喜庆欢快的气氛,辛宛坐在楼梯阶上,冻冷的手指捂在红色围巾里,发了好久的呆,这才慢慢朝上走。
敲门声响起时沈游正在热牛奶——先前辛宛来的时候也会准备饮料,大部分时候是牛奶。瓷杯放在加热杯垫上,奶白色正冒出半透明的泡泡。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下桌面,喊了声:“哎!来了,别急!”
辛宛听见里面乒乓响,门一下拉开了,沈游冷得一哆嗦,推着他的肩膀:“赶紧进来,冻死了,里面暖和。”
里面的确热,辛宛后背捂出了些汗,但还是低头埋在围巾里。
“围巾不热啊?放那儿挂着就行了。”沈游指了指门口的衣架子。
“不热,我戴着吧,”辛宛只是脱了米白的羽绒外套。
坐下时沈游看到了他缠着白色绷带的左手,讶异地开口:“你手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夹着了,已经快好了,”辛宛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态度礼貌而低落,沈游抬头看了他一眼,动作顿了顿,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牛奶推过去,语气轻松:“你可好久没来我这里咨询了,特地去超市给你买了贵的进口牛奶,喝了说不定能长高。”
辛宛终于笑起来,双手捂着杯子:“又不是小孩子,没法儿长个了。”
几乎这句话一出口,沈游便知道了情况,问:“宋珩没来送你吗?”
“他送我到楼下就走了,应该是公司有事情,”辛宛慢慢喝着牛奶,有些烫,又吹了几口,“等结束了他再来接我。”
咨询室里一时只剩呼吸声和空调吹出的风声,沈游看着他的发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辛宛和先前不一样了,先前他也会笑,眼睛也是弯着的,有小小的酒窝,但眼神要更轻盈些,纯粹干净,那是一种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与痛苦的单纯,而不是现在这样。
沈游双手合拢,朝前微倾身体:“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找我了?”
“就是……”还剩半杯牛奶,辛宛没有再喝,只是拢在手心里取暖,声音很轻:“就是不太开心,所以想找你聊聊天。”
“介意和我说说吗?”
辛宛张了张嘴,想从繁复的事情中捋出条清晰的主线来,但却又显得困难,沈游又说:“你应该没睡午觉,吃完饭直接过来的吧。”
“嗯。”
“那在这儿睡一会儿吧,我上午刚换了张新的床垫,应该很舒服,”沈游说,“我们做个催眠,顺便休息会儿,你可以梦里告诉我所有事情,嗯?”
这或许是对于辛宛而言最轻松的倾诉方式——直觉告诉沈游。他也的确同意了,躺在了那张床上。但过程并不顺利,辛宛似乎对催眠有些抗拒,仅仅是进入状态就耗费了将近半个小时,沈游轻拍着他的手背,不停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你,别害怕。”
辛宛在催眠时也没有摘下围巾,脸颊因为热而泛红,手指紧紧地攥着围巾尾端,好像那是他所有的支撑点与依存。
说出的话磕磕绊绊的,沈游引导着他说出过程,听到墓园时,忽的不忍心再问下去,太残忍了。人的痛感是不具有适应性的,与次数无关,揭开伤口只会流血。辛宛无意识地流眼泪,眼睫不停地颤,他状态太不稳定,只说到宋珩来接他那里就醒了过来,喘着粗气,迷茫地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