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狗/陈年烈苟(125)
有陶晓东和汤哥在,家里几口人全全乎乎的都在这儿,气氛一直没冷下来。
陶淮南眼睛有点发炎了,汤索言给他滴了眼药水,陶淮南仰着头半天,可一坐直了还是掉了滴水珠下来,滑在脸上看着像一滴眼泪。
他手机一直在响,微信上江极不停给他发着消息。陶淮南滴完眼药水摸过手机打开,他没什么背人的,直接听了。
“歌你听了没?”
“这几天没点动静呢?群里叫你也不吱声!”
“明天你去不去?喂!”
“喂喂!”
“陶淮南!”
陶淮南把脸上那滴水珠给抹了,回了条语音:“我没看到消息,我不去,我小哥回来了。”
刚才江极那一嗓子“陶淮南”喊得有点暴躁了,陶晓东往这边看了一眼,问:“这是哪个朋友啊?”
陶淮南说:“江极,我之前说过的。”
“啊,”陶晓东点点头,“想起来了。”
迟骋在最边上看着电影,视线落在屏幕上,没转过眼,也没什么表情。
陶淮南过会儿把小皮墩弄了出来,推到迟骋旁边去,就坐在迟骋腿边。迟骋收了收腿,没挪位置。
陶淮南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没再听,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迟骋说:“有事就去。”
“没有事,”陶淮南马上说,“我哪儿都不去。”
晓东在旁边烦人地弄了个动静,故意跟汤索言说:“我也哪儿都不去。”
汤索言往他嘴里塞了颗小西红柿:“别烦人。”
陶淮南被哥打趣了也不在意,勾起嘴角笑笑,坐在迟骋旁边好好听电影。
三天时间实在短,不等尝出滋味来就没了。
迟骋得回去了,陶淮南上午有课,等他下课回来的时间迟骋估计已经上车了。
一早起来陶淮南就舍不得,可也没办法。他跟在迟骋后面,小声说着:“小哥,你放假我去接你,行么?”
“你可歇歇吧,”迟骋不领情,平静道,“用不着你。”
他这两天对陶淮南一直是这态度,说冷不冷,可也不热切。陶淮南不在意他态度,继续说:“我衣服你别忘了去洗衣店取,汤哥给我买的,可贵呢。”
迟骋不吭声,陶淮南又说:“你衣服就留给我,行么?”
他说话时手背在身后倚着墙,听迟骋洗漱。迟骋漱了口,吐掉嘴里泡沫:“上课去吧,别念叨了。”
迟骋的冷淡一直坚固地挂在他身上,陶淮南没能让它松动半分。
陶晓东开着车把迟骋送去车站,迟骋说过年如果有时间会回来。
“时间挤挤就有了,你要不回来我还得飞北京。”陶晓东说,“我不去有的小孩儿也会去。”
“他可别去了,”迟骋说,“过年那段人太多,乱。”
“随他折腾去吧,”晓东笑笑,“挤不坏。”
—你小哥走了吗?
潘小卓在微信上问。
—“走了。”
陶淮南边在路上走边回复。
潘小卓:那下午我去找你啊?
陶淮南:“明天吧小卓。”
潘小卓:今天吧!
陶淮南:“今天我有点困,想回去睡一觉。”
潘小卓:那行吧,明天你来找我,咱俩去吃酱面。
陶淮南说了“好”,把手机揣了起来。
这几天都不冷,走在路上甚至有点点出汗。陶淮南从学校出来没打车,戴着导航慢慢走着。他先不想回去,迟骋已经走了,哥和汤哥也都不在,回到空荡荡地房子里连心都跟着发空。
之前下的雪晒了这几天已经快要化干净了,走在路上没那么多障碍。这样走着不累,陶淮南走了挺久,上了楼梯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从前他们的老房子这了。
陶淮南经常回来,他掏了钥匙拧开门,把盲杖倚在门口,打开鞋柜拿了拖鞋。
旧区供暖不那么好了,也可能是管道里水垢多,冬天的老房子没有汤哥那儿暖和。陶淮南在外面走路走得有点热,脱了外套挂在门口。
上次回来陶淮南往窗户把手上挂了个小小的南瓜挂件,是班上女同学给的。陶淮南过去给摘了下来,又把窗户打开通了会儿风。
这里他太熟了,不伸手不摸着墙都能准确地去到任何他想去的位置。
陶淮南打了个哈欠,慢慢走到房间去。这是他和迟骋从前的房间,床上现在只有一个枕头,另外一个被他带去汤哥那儿了,他现在枕的那个就是。
一个哈欠结束,陶淮南刚准备坐在床边,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防备地站在原地,手慌忙地四处摸着,却只摸到了墙。陶淮南朝着床的方向,屏着呼吸问:“谁?”
周围依然是安安静静的,陶淮南却丝毫没放松下来,依然警惕地问:“谁在那儿?”
瞎子对环境的感知很敏锐,尽管对方没有发出声音来,可陶淮南还是在迈进房间的同时就捕捉到了那一点衣料摩擦声。
可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知道有人在,可却对接下来的一切无可奈何,无论对方想做什么他都抵挡不了。
陶淮南拧起眉,徒劳地站在那里,脑子里迅速想着对方的不同身份他应对的不同办法。
他的敏锐不是没道理的,房间里确实有个人。陶淮南拧开钥匙的时候他正在这里睡觉,后来陶淮南走进来了他刻意没发出声音来。
可到底还是不忍心看他害怕。
“我。”
对方突然出了声,陶淮南整个人僵在原地,惊讶得说不出话。
“没事儿,”他坐直了,看着陶淮南说,“别害怕。”
第100章
陶淮南上课时就已经接到了哥的消息, 说已经把小哥送走了,送去了高铁站。陶淮南问他小哥有说什么吗,哥说什么也没说。
可此时此刻陶淮南听见的声音, 却实实在在就是迟骋。
“你……”陶淮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哥你没走吗?”
迟骋坐在那儿, 姿势稍显颓唐,肩膀是塌着的,不是直直地挺着。他搓了搓脸,说:“不然呢?”
陶淮南垂下了刚才防备地放在身后的手, 犹豫着走上前两步,迟疑地问着:“你怎么……没走啊?”
迟骋不说话, 陶淮南理智渐渐回笼, 很多话不用说,他眼睛已经红了。
这儿不是陶淮南自己的家,这是他跟迟骋一块长大的巢。他们都是从这儿飞出来的, 这个房间里装着陶淮南年幼时的眼泪,装着迟骋刚来时不停流的鼻涕,装着他们暧昧懵懂时的情不自禁,也装着他们最后决裂时灭顶的疼痛和鲜血。
陶淮南难以置信地望着迟骋的方向,心口处渐渐开始漾起疼, 一点一点蔓向四肢。
“对,”迟骋俯身低着头, 胳膊肘拄在腿上,脸还埋在手里, 重复了他的话, “我怎么没走啊?”
陶淮南手指搭在桌边,用力搓着桌沿。
“你说呢?”迟骋低声问道, “为什么?”
陶淮南答不出什么话,他只能僵硬地站着。
时隔五年,他们又一同站在这个见证了他们所有亲密的房间里。
迟骋明明已经走了,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儿。这个问题陶淮南不敢答,甚至不敢细想。
这些天的迟骋除了最初那天的暴躁之外,更多时间就是冷淡,像是罩着一层隔了温度的罩子,总是冰冰凉凉的。
然而此时本该在车上的他被陶淮南堵在这个房间里,堵在这张床上。
“快上车了又回来这儿睡了一觉,”迟骋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陶淮南痴痴地面向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枕头呢?”迟骋问。
陶淮南小声答:“被我拿走了。”
迟骋点点头,说:“知道了。”
既然两个人都站在这儿了,那就谁都不用再装了。冷漠也好,淡然也好,在这个房间里继续装下去只会让一切都显得更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