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法则(79)
没有一个人发现到他的踪影。
但约书亚清楚他自己不应就这么离开,他有一大笔钱砸在了汤姆逊的公司里,即使不打算在大西洋城待下去,他也必须把那笔钱要回来,但洛伦佐一定比他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得不暂时避避风头,日后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代他处理。当务之急,是他得设法回到自己的船上去,他得在附近找个能通往大西洋城港口的码头,一条船——
在天亮之前。
这么想着,约书亚加快了步伐,这可供他藏身的林子却在一片石滩前变得稀疏起来,一个小码头呈现在他眼前。那里已经有了一艘船,刚刚从那条路开过来的几辆车停在那里。几个戴着帽子的黑衣人站在码头上,在车灯的光线中交谈着,旁边还有人在往船下卸货。
他似乎撞着了什么交易现场。
约书亚眯起眼睛,靠近过去,却感到树林里一阵树叶摩擦的响动。
“什么人!”有人喝道。
他竖起耳朵,扫视了四周一圈,碧绿的眼睛幽光锐利。他一边猫下腰,往腰间摸去,锁定了逼近的人影。但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在刚才被卸掉了,他仅有的也只是缝在衬衫领口内的一根细铁丝。他立即趴下来,听见一个人踩过草丛接近过来的脚步声,摸到领子那根铁丝,把它缓慢地抽出来,绞在手里,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一般蓄势待发。
“噼啪”,那人在附近踩碎了一根树枝。
约书亚抬起头,看见他的身影,一跃而起,手里的铁丝闪电般的勒住了对方手里的枪以及他的脖子,往里一寸寸绞紧。他用这招已经杀死过十几个人,动作娴熟,且有条不紊,就像一个冷血的连环杀手。
他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粗重的喘息就在瞬息间戛然而止。
“嘿!蒂姆,怎么回事!”有人在河滩上喊道。
约书亚松开尸体,伏到草丛里,在那人身上摸了一番,掏到一个烟盒,一盒火柴,还有一把左轮手枪,以及几颗子弹。想了一想,他又把他的衣服剥了下来换上,最后,戴上了那顶落在脚边的帽子。
从短暂的接触中可以判断,这人跟他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天晓得他是多么幸运!否则,他就真的进退不得了。
他低下头,从林子里走了出去。
“刚才林子里没什么事吧?这么久,你是去撒尿还是去手淫?”
约书亚耸了耸肩,站在阴影里点了根烟,慢慢地走到卸货的人们边上,使自己的存在感显得既不是完全没有,也引不起什么人注意,更绝不会让洛伦佐派来的人察觉他竟会混在了这群人的中间。
“这是这批货的钱,你点一点。”
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突然吸住了约书亚的注意力。
上帝是个顽皮的老头,总是喜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掷下骰子。
约书亚盯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瞳孔收缩了一下。
上不上这艘船?约书亚犹豫了几秒,看着林间晃动的手电筒灯光,做了决定。他压低帽檐,跟着那些卸货的人,走上了船梯。
片刻之后,船驶离了码头,沿河流朝出海口的方向渐渐远去。
卸货的人三三两两的进了船舱,聚在桌子周围打扑克,灯光明亮的地方约书亚便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一直抽烟打掩护,独自躲在角落里,准备等其他人都睡下了以后,在船上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约书亚站在船桅边上,目光再次飘向已在雾气里渐渐消失那座桥。它的轮廓就像海市蜃楼般模糊不清,但他仿佛还看得见那个人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长久的伫立在他的心底,他的灵魂深处,难以磨灭。
他有点恍惚地从裤兜里拎出一串小小的物件,悬到栏杆外边。
那是一颗镶着绿宝石戒指,他在面对洛伦佐前将它提前取了下来。
与之用金属链挂在一起的,还有一颗小小的子弹,这小玩意属于洛伦佐曾教他使用过的,他在濒死之时也不肯放手的那把来复猎枪。
他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松开了一根指头——
肺部一阵不陌生的疼痛忽然袭了上来。约书亚剧烈的咳嗽了几下,撑着栏杆,几乎有点站立不稳。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咂了咂嘴,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又看见掌心里果然已经染上了一丝丝血色。
只要一着凉,他的肺病就又发作了。
三年前那场高烧留下的后遗症,就跟他没法忘记洛伦佐一样,成了怎么也治不好的顽疾。但即刻。他意识到糟糕的并不是肺病发作。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
次日清晨。
“把那笔钱购买的股票秘密转移到我的名下。”
“是,我明白,需要一些手续,我会派人来处理好,不会留下什么法律上的漏洞,这一点请您放心。如果一旦发现约书亚的踪迹,或者他在大西洋城的银行里动用他的账户,请尽快通知我留在码头的人。”
得到明确的回应后,洛伦佐放下了电话,又拨出了另外一个。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黄金手杖,大拇指在杖顶镶嵌的翡翠上来回不断地抚摩着。这么做时,他有种触碰到常常握着这手杖的那只手的错觉。
“通缉令暂时撤销掉。替我严格监控他停泊在圣迭戈码头的船。”
“不,如果他回到大西洋城,别急着抓人,告诉他,阿尔瑟在我这里。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他知道怎么找到我。”
昏暗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沙哑的嘲笑。
“你这样只会把他越逼越远。你以为约书亚会回心转意回到你身边乖乖的做小少爷?做你的美梦吧!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孩子了!”
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垂着头,他的脑袋上还裹着渗血的纱布,却肩膀耸动,好像是真的听见了什么令他在剧痛中也禁不住发笑的事。
哚,哚,哚。
手杖一下一下踱过大理石地面的冰冷声响,无异于死神的丧钟。
但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直视朝他走过来的男人。
夕阳透过深紫的天鹅绒窗帷,为房间的墙面抹上一层浓重的血色,在这血色的印衬下,男人的一身黑色西装也被染红了,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僵尸般可怖,眼窝像凹了下去,那永远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竟然长了一层胡茬,为那张极度俊美的脸添了一丝岁月的痕迹。
“约书亚不会为你这种魔鬼赔上一生。”阿尔瑟仰起头,无畏地扯了扯干裂的嘴角,盯着天花板,“即使他回来,也是为了我,而不是你。”
“你到底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才让他恨我恨成这个样子?嗯?”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血管捏得暴凸起来。
阿尔瑟拧了拧脖子,眼珠充血,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他难道不应该恨你吗?……你没有见到他那一晚的样子多让人心痛……他挨了一枪,发着高烧,嘴里还不断叫着你,哭着说‘爸爸,我没有骗你’……”
洛伦佐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怔在那里。
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像一把锋利的锯刀,把他的脸骤然劈裂了。
他的面孔近乎一下子扭曲了,连嘴唇也颤抖起来。
“就算神智不清,还抓着你给他的那把猎枪……”
洛伦佐想起来那个三年前那个既贪婪又绝望的吻,当时被他踩在脚底,还被男孩紧握不放的猎枪。那时他一定还是奢望着什么的。
奢望他抱一抱他,听他解释。但在那一吻过后,就变成了绝望。
所以,他才会选择以假死这种方式,在他的生命里彻底的消失掉。
Chapter 70
“别以为他现在还会像以前一样记着你,依赖你,若你有这种想法,就实在太可笑了。你不知道这三年他经历了什么。也永远无法知道……”阿尔瑟喘着粗气,头顶的灯光照得他头晕目眩。
一阵死亡般的沉默之后,洛伦佐忽然笑了。那笑声喑哑又古怪,就像一张砂纸磨过声带发出的响声,仿佛会咳出鲜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