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泳道只有八条,运动员却有二十多个,所以泳道都是按照比赛项目、游泳水平分的。毕竟,当大家练习的科目都差不多,速度也差不多时,运动员与运动员之间可以保持一个稳定的距离,避免发生碰撞。俞宇和孙海杰、潘一楠,国内最顶尖的几个马拉松选手分在了一组。可俞宇时不时地就被他们超过,现在孙海杰已经领先他一个来回了。
俞宇咬牙反向一拉筋,痉挛的感觉缓缓淡去,他抱着浮标长吐一口气。后面又是一个运动员小炮仗似的超了过去,手指打到了俞宇背后,带起的水流让他上下起伏,好像一条混迹在大鱼里的小可怜。
阎正站在岸上对他吹了一声口哨。
俞宇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开游,不行又和身后第三个人撞到了一起。直到中午饭点,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完成了训练任务。
集训刚开始的时候,俞宇能感觉到孙海杰、潘一楠等等那几个之前冠军赛上认识的选手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大家表面上都礼貌友好,但那种互相较劲的感觉,就好像空气中一块无形的质量。可现在俞宇看着他们一个个有说有笑地上岸了,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他是一个什么占泳道的障碍物。
俞宇摘下泳镜,抹了一把脸,喘了口气打算继续完成自己剩下的组数。阎正在岸上拿夹板敲了敲出发台:“俞宇,上来,别游了。”
陶泽波抱着ipad过来,指了指俞宇耳朵后面的设备:“数据显示你一直中枢神经系统过于疲劳,虽然说高原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但你这个状态,强度还是不要过大。”
“听到了?”
俞宇不解:“中枢神经系统?”
“我觉得可能还是精神太过紧张的缘故。”陶泽波拍了拍俞宇肩膀,“可能和高三也有关系,到底还是太紧张了。这个精神状态紧张啊,不仅仅会影响运动状态,也会加剧高原反应的。”
俞宇:“……”好家伙。
“吃一堑,长一智。”阎正拿板夹一敲他脑袋,“早和你说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要总想着什么都要。成功的人,往往都会取舍。”
俞宇有些崩溃:“那我现在怎么办?”
阎正冷笑:“自己选的路,跪着爬完吧。”
俞宇:“……”
晚上教练基本不强制训练,不过拉伸,放松,加练,运动员们总有自己的安排。除了俞宇,俞宇晚上得复习。
二中各课老师会挑选经典题型单独发给俞宇,每天复习只耗时一个半小时左右。虽说苏燎名校offer在手,一轮轮复习倒是半点都不含糊,他会根据俞宇月考、模考卷的失分点,每周挑几个他未能熟练掌握的基础考点,在练习册里找到相关题型,把练习册页码和题号发给他。
有时候俞宇是真的想摆烂不学了,可一想到他的老师并没有义务单独给他开小灶,苏燎都可以不参加高考了,更没有必要花这么多心思给他抓考点,找习题……正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团队在支持着他,他一边复习一边训练的计划才不再是天方夜谭。
一念及此,俞宇拖着疲惫的身体,狠心逼自己找了个教室,坐下来刷题。
俞宇每天从八点刷到九点半。那天,他抱着作业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稍微晚了一点,路过操房,却见里面还亮着灯,忍不住好奇瞄了一眼。走廊里很安静,里面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落进了俞宇耳朵里。
潘一楠穿着一身无袖背心,肩上搭着汗巾,坐在辅助垫上看似随意地问道:“海哥,今年咱们是亚运主办方,马拉松项目还是只有两个选手吗?”
“应该是吧,”孙海杰在软垫上一边做着拉伸,一边看手机,“只有主办方无人达标的项目,才会额外给主办方名额。你说还好是咱们主办,要不然游泳马拉松这个项目可能都没有。”
潘一楠想了想,叹了口气:“那还是冠军赛选拔。”
“是,冠军赛成绩,加上体能考核分,前两名吧。”
沉默良久,潘一楠幽幽叹了一口气:“肯定有海哥那一份。”
孙海杰谦虚地笑了笑,没说话。
潘一楠忍不住又问:“你觉得俞宇怎么样?他怎么和从来没参加过系统训练似的,我人都给看傻了。”
“去年我还以为他挺厉害的。”孙海杰笑了笑,站起身来,“冬训掉链子能掉成这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老前辈都说,冬训状态,决定一整年状态——人小孩儿不是还打算参加高考么?你不至于吧,和他比?”
“靠,这不是去年他最后那个冲刺吓到我了么!两次,一次是冠军赛,一次是世界杯,最后冲得我还以为他泳池比四百呢。”潘一楠哈哈大笑,“说实话,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掖着藏着,故意迷惑我们。”
“当时运气好吧。这世界上有多少运动员,就惊艳那么一下,便没了下文。稳定也是一种实力吧。”孙海杰起身,“快熄灯了,我回去了。明天让俞宇去隔壁泳道吧,停停走走的,影响咱们训练真碍事。”
潘一楠也跟着走了出去,傻笑了两声。
俞宇稍稍一侧身,就站到了教室门凹进去的那个缝隙里。他看到隔壁操房的灯“啪”一下暗了,这才在黑暗中悄悄探头。他看着两个前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虽然说……俞宇反思了一下今天在泳池里的表现,凭良心讲,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碍手碍脚”,可他还是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什么吗!俞宇在心底暗自放狠话: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让你——
可俞宇转念一想,又沮丧起来。
“游泳运动员冬训状态,决定了一整年的状态。”
这句话,自打俞宇上高原以来,已经听了无数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冬训对游泳运动员来说无比“神圣”。俞宇想到这个,心底就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那他是不是今年都不用打比赛了?
俞宇不怕□□的痛苦,也不怕精神的折磨,但他怕自己这辈子就到头了,在碰巧抵达一次巅峰后,剩下的便只有退步。
当天晚上,俞宇就做了一个梦——那是一段儿时的记忆,只是主角变成了长大后的他。俞爸爸在教他如果海里腿抽筋了怎么办,要如何掰着自己的脚丫子,让痉挛缓解、自行消散。这是潜水前爸爸反复要求他掌握的技巧。
当时俞宇对此不削一顾,他迫不及待地就想下海了:“爸,学这个没用,我从来都不抽筋!”
“你现在不抽筋,不代表你以后不会抽筋。等真在海里抽筋了再学,可就来不及了!”俞爸爸伸手一抽他脑壳,“下海之前,要做好你能做的每一分准备!”
爸爸说,幸运只会眷顾做好准备好的人。
然后,小腿痉挛的剧痛让俞宇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半身冷汗。
好家伙。
俞宇从来都没想过,他老爹千叮万嘱的“水下小技巧”,会在高原训练上第一次派上用场。等抽筋的感觉再次消退下去,俞宇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深吸一口气,又合上眼。
那就做好准备吧。尽人事,听天命。
*
冬训一日两练,马拉松选手上下午各游7500m,再配合一周三次陆上训练,只有周日下午休息。
孙海杰这几年全国、国际比赛拿奖,攒了一些积蓄,最近他沉迷自学理财,一休息就开始琢磨股票和基金,据说小有所成,收益不错。陶泽波比较佛,抱着ipad刷美剧,还能顺便学英语。程哲凡则不肯放过高原上的每一分钟,别人休息时还给自己进行无氧加训,非常变态。
俞宇没什么选择——他得复习。
痛苦面具。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来打扰他,除了非常没有眼力劲儿的汪成成小朋友。
“宇哥,宇哥,咱别学了!”汪成成小癞皮狗似的粘着俞宇撒娇,“我看你这题空了都快五分钟也没落笔,你肯定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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