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士现在十分害怕。
“没没没没……没事。”他在道祖的目光注视之中,默默地退后了一步,果断向通天求救:“师师师师师……师尊救救窝QAQ”
简直没眼看。
通天边叹气边拿起袖子挡着眼眸,若无其事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结巴了?”
鸿钧目光淡淡:“大概是课后作遖峯业布置少了吧。”给他们惯的。
通天:“是这样吗?”
金灵:“师尊所言,自是有理。”
通天凝神想了片刻, 决定给义士一次机会:“你有什么想对为师解释一二的吗?可是先前讲道时有哪里没有听懂?”
义士挣扎了两下,似乎在思考该不该编些谎话,抬头又见鸿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义士:“……”
义士:“对不起师尊, 弟子方才鲁莽了。只是弟子多年不见师尊, 心下甚是牵挂, 故而,故而……一时不察,口出妄言。”
此言一出,底下的弟子们纷纷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通天顿了一顿,唇边的笑意忽而柔和几分。
他的目光环视过诸位弟子,逐一回忆起他们的脾性、喜好,以及毛绒绒的本体(?),心下不由一软:“好了,安心便是。为师这次会在碧游宫多待些时日的,不会再动不动出去那么久。”
“虬首,你也是。莫要再这般一惊一乍的。”通天望着垂头丧气的青毛狮子,略微责怪道,“为师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平日里该怎么修炼,还是当怎么修炼。你如今的心性,仍然需要多加磨炼的。”
义士,也就是虬首仙。
虬首仙望着通天,却是怔怔出神。
太像了……这好像并不是他的一场梦。
师尊嬉笑怒骂的模样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同他所说的话也同昔日一样,三分责怪,三分关切,始终对他们诸般纵容。
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重重地倒吸一口气,方压下了眼眶边一点微红,低头应道:“好的师尊,弟子知道了。”
通天挑眉,佯怒:“仅仅是知道了?”
虬首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弟子一定说到做到!”
通天这才满意。
他环顾一圈,思索片刻方道:“为师这话也不是单对虬首说的,你们也都一样。”
“修道最重心性,切莫毛躁,行事无需一板一眼,但也要与天地大道契合。”通天想起自己半生的坎坷,半生的求索,神情愈发专注几分,耐心地告诫着他的弟子。
希望你们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希望你们不要再犯与我当年一样的错误。
他这一生,张扬肆意,从未低头,可偶尔也想过若是他并非这样过刚易折,当初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本心。”通天微微一叹,到底又添了那么一句。
这当是他的私心。
底下有弟子发问:“若是我们的本心与大道冲突,又当如何?”
通天莞尔一笑:“那就要看你的取舍了。妄想两全其美者,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浸式的思考,碧游宫显得静悄悄的,唯有长风吹过树梢,摩挲树叶的沙沙声响。
通天不再多言,只伸手唤来了金灵,将一些课后的练习给安排了下去。
嗯,奖罚分明,方是正道啊。
教主老神在在地想着,又望了望身旁的鸿钧,弯眸浅笑。
“师尊,你觉得我做得如何啊?”
鸿钧微微一笑,重新携起了他的手,缓声低语:“自然是极好。”
气团子顿时心满意足。鸿钧本人也十分满意。
碧游宫的春日正好,那些外界的风风雨雨,尚且没有侵入这片世外桃源。
……
白泽最近十分苦恼。
作为妖族大圣之一,他日常的生活本该是随着东皇陛下出征,亦或是替妖皇陛下排忧解难。
只是随着他先前的顶头上司伏羲出事之后,他就不得不下界来调节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
妖族内部打生打死的劲头可比打巫族热情多了,要不是头顶还有个妖皇撑着,怕不是顷刻便要成为一盘散沙。
好在众人皆信服妖皇,愿意承认这个由他们一刀一剑打下来的天庭,免去了他绝大部分的麻烦。
当然,麻烦还是不少的。
他平静地坐在席位上,听着雉鸡族的长老拍打着翅膀,同隔壁的野兔们打成了一团,边打边喊:“这村头的草地是我们族的!”
“明明是我们先占据这块地盘的!”
“你说你先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有史以来!自古如此!”
白泽深深地叹了一声,再度沉重地怀念起伏羲大圣。
你说这个时候,来个掐指一算有多好?也不用他过多纠结了。
谁是谁非,难道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自己会不知道吗?
旁边的侍从赶忙提醒他:“大圣,大圣,快醒醒啊。他们都指望着您裁决呢!”
白泽痛苦地揉了揉脸,终是抬眼一扫两族之人,言简意赅道:“这块地归野兔一族。”
雉鸡族的长老立刻就要闹,又被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登时心下一寒。
想了想又不甘心,追问道:“您这般评判,有何依据?”
白泽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就凭本座是白泽。”
白泽,瑞兽也。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唯有“王者有德”之时,方现于天地之间,能辟除人间一切邪气。
对不起,就是这么耍无赖,本座掐算不来,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雉鸡族的长老被噎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回想起来关于这位妖族大圣的传言,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徒留白泽坐在座位之上,撑着下颌,又重重地叹了一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侍从们继续劝:“大圣,大圣您坚强一点啊大圣,妖族不能没有您啊!”
白泽有气无力:“伏羲大圣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明明他在的时候各族还挺安稳的,现在不知道什么缘故,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
其中一个侍从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之一字最是动人,也无怪他们这般争夺。而且……我们只占据了洪荒的一壁山河,还有另外一半,尚不在我们手中。”
白泽掀起了眼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情中带出几分鲜明的不悦。
那名侍从登时闭上了嘴,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大圣,我……”
白泽:“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别人同你说的?”
侍从:“……这是我自己,随便,随便想想的……”
白泽闭了眼:“说谎。”
侍从还想狡辩,白泽已然抬起了手,平静无波地拧下了他的头颅。
“史官何在?”
有一人匆匆出列。
“将此事记录在册,上报给妖皇陛下。”
白泽松开了手,任凭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从他手上滚落,一路滴落下妖异的血迹。妖族的大圣眉目凛然,携森然杀气,不怒而威。
“陛下三令五申,不欲与巫族生出干戈,以令我族将士免受兵戈之苦,我族子民免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难。”
“陛下之心,为谋千秋大业,而不计较些许得失。若我族之中,还有存此心者,妄想挑拨两族关系。杀,无赦!”
煌煌杀意,尽显其间。
众人心头一震,纷纷垂首:“谨遵陛下之令,大圣之令。”
白泽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似厌倦般让他们都散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外的景象,又默不作声地揉了揉脑壳。
太痛苦了,真是太痛苦了!
为什么要只想和有德之士相处的白泽来面对这样的世间丑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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