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因为本堂的脚步发出一声尖锐的“嚓”。
就在本堂拼尽全力要扶住炸弹的时候, 高田惠又重新稳住了自己的手。
本堂素来不苟言笑, 现在为这虚惊一场,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很好, 先拿稳了。”
事实上,真正看到吸烟区里面有个拿着炸弹的小女孩时, 他就意识到这是一场圈套, 为琴酒设置好的陷阱。之所以否定这是琴酒给自己的考验, 是因为琴酒从来都不会对可能是叛徒的人花那么多的耐心。
这个人对琴酒有一定的了解。
不论是是炸弹料型,还是选定的对象,都是经过慎重的思考和设计。
炸弹属于敏感度不高的炸弹, 这种通常需要通过依次引爆雷管中的点火药、起爆药和导爆药才能真正引爆炸弹。这其实只是一瞬之间。而拿着炸弹的为什么是一个小孩子。其实选择成年人也可以,但是成年人的素质要比小孩子要更强。孩子带来的不稳定性, 更容易增加他人的恐慌。诚然, 一个炸弹并不重,小孩子可以拿的时间很长。然而,长久时间维持同个动作带来的肌肉酸痛和精神紧张, 就算是成年人也没有那么容易承受的。
接头的人就等着小孩子见到来人后得救时那一刻的松懈。
尤其是以琴酒的个性, 他立刻离开现场, 更能激起小孩内心的恐慌。
炸弹能当场爆炸。
“慢慢来。”
本堂事实上也有组织并不知道存在的一对儿女。尤其是小儿子本堂瑛祐的年龄上和这个小女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即便看起来一脸严肃,与小孩子相处对他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难事。
小女孩刚才力气卸了一次, 现在也没有再多的力气把炸弹转交给本堂。于是, 本堂半跪在地上, 一边紧紧地盯着水银的波动, 一边坚定地接过手。但凡水银再次溅起,就能将整个炸弹内部的电流接通,电流也能够通过加热桥丝点爆雷管。
等安全接过炸弹后,他必须要尽快脱手,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从倒计时的炸弹波及范围里面迅速逃离。就在他还要有下一步动作前,他能够感觉到有个人用坚硬的东西抵着他的后颈。那不像是枪,而是一支笔,顶着他的敏感区域。全身的警觉化成密密麻麻地搬走他全身温度的蚁群一样。本堂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血液倒流,后脑位置在慢慢变冷。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添乱?
本堂内心的烦躁让他的双瞳都浮起了冷意。
“高田惠小朋友,恭喜你!”
被点到名字的小女孩被眼前的奇怪的画面弄得一脸茫然。眼前的黑发青年为什么要用笔压着过来救她的叔叔?但是对方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笑起来又不像是坏人。高田惠也没有想过对方是个坏人。
她才刚想要说话,黑发青年对那个卷发叔叔低声说道:“现在不要动,头低着。”
原来本堂想借用玻璃的倒映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但是想法被对方看穿。此刻为了避免有任何没意义的矛盾和争执,引起没必要的爆破,本堂只能被对方强硬地压着。本堂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来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道这人不怕死吗?
只要自己手一抖,两个人连同孩子都会被炸成碎片。
他不像是琴酒的接头人,见不到琴酒,难道还要回来救人吗?还是发现不是琴酒,觉得抓住一个与琴酒有关系的人也可以?只要能够套出情报?扪心自问,本堂根本没有任何要为琴酒牺牲,或者为黑衣组织牺牲的觉悟和决心。如果对方真的要情报,本堂未必不会给。
可真的是这种情况。本堂不得不说这种人完全就是个不思考后路的疯子。
对方就这么能笃定自己不会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吗?
本堂确定自己手上的炸弹是真货。
本堂的心神又被身后的人做的动作拉回了现实。
青年情绪饱满得像是舞台剧的演员,他说道:“高田小朋友,过来一下。”
原本手脚没什么力气的小女孩朝着他走了过去。
“会握拳吗?像是手心里面握着一个鸡蛋。”
“会…会的。”高田惠学的就是钢琴,对这种比喻再熟悉不过了。
青年继续说道:“然后摆臂,放松手臂和肩膀,你现在手臂和肩膀应该很累吧?”
高田惠直觉自己现在并不该做这种事,但面前帅气漂亮的大哥哥这么哄着她,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好害怕的。
“看起来没有受伤,很好。现在重复十下,边做动作边听我说,哥哥们正在玩游戏,在挑谁是最幸运的小朋友,长得全场最漂亮,又最有勇气,现在明显我们的高田小朋友就是我们选中的小朋友。你觉得刚才拿到的是什么东西?”
“炸……炸弹?”
青年笑道:“我做得很像吧?其实这是闹钟而已。”
“真的吗?太像了!”高田惠睁大眼睛,正要转过去看,又被青年拉了回去。
“高田小朋友,哥哥还没有说完。”
“哦哦哦。”
高田惠的注意力完全又被转了回来,刚才那句话让高田惠想起家里那只平时见谁都不理,但是别人不理它就很生气的猫猫。
青年很满意高田惠的配合:“现在高田小朋友可以领取奖品了。哥哥给你一条钥匙链,你用这个去跟穿着白短衬的卷发哥哥那里说,就可以换一只薰衣草熊娃娃,你说好不好?因为发现吓到高田小朋友,哥哥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希望小惠不要生哥哥的气。”
“…我不生气。”高田惠有点茫然,她总感觉不对,但她现在又是那种大人说什么都信的年纪。“…谢谢哥哥!”
“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
“你一离开,哥哥就会按旁边的警笛声,你就要一直往外跑,和老师同学们汇合。哥哥之后也会和老师好好解释发生的事情。高田小朋友,你真的做了一件超级棒的事情。你老师现在已经要吓傻了,你一回去可能还要负责安慰你可怜的老师和同学们了。你做得到吗?”
高田惠点点头说道:“做得到!”
高田惠正要往外走,就被青年掉了个弯,“胜利的高田小朋友走之前,要不要给哥哥一个幸运的抱抱?”
高田惠又害羞又听话地抱了抱对方的腰。
青年喊着“预备!”,当即按下火警警报器。高田惠就像是听到了运动会上的鸣哨,小脚步随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飞奔出去。
这整个过程把本堂的心情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本堂比那个小女孩更知道现在不是絮絮叨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炸弹脱手之后,小孩子应该立刻往外跑。他并不是觉得心理干预是不对的。可这种事情应该留到案件完全解决的时候,再做。此刻,本堂内心的想法沉浮不定,因为那个孩子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他与那个脑回路神奇的青年独处了。
果然孩子一离开,年轻人的动作多了起来。
本堂其实也在对话里面判断来人可能并不是接头人,即安置炸弹的人。除非这人会精分,一方面心肠歹毒地对小孩子下手,另一方面又装作和小孩子亲密无间,放松小孩紧绷的神经。
可是如果是友方或路人,现在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要立刻报警吗?
为什么是一上来就抵住别人的后颈要害?
“你……”
本堂刚开口,对方的声音便响起来了,“你们规矩是这样的吗?找小孩子下手?”
本堂心下一沉,第三方组织?
他冷静地扮演自己路人的角色,说道:“年轻人,你恐怕误会了。我是过来帮助这个女孩的。当务之急,我们应该立刻联系警察排爆。我并不是开玩笑,我现在手上的是真炸弹。你手上没有轻重,到时候炸弹被引爆,我相信受伤的绝对不是我而已,恐怕你也会性命不保。”
他一膝盖跪在地上,到现在还没有直起来。
“看得出你很惜命,换个任何普通人,现在都要全身流冷汗,甚至要爆粗口了。你却能为了保持水银的稳定,到现在都一声不吭。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很惜命,你一定会保护你自己。那我绝对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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