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的确有揣测。
她一路从中州走来南州,一睁眼就是民乱之下的县城,当初她只能瞧见到阴风四起,恶鬼食人,还以为自己做题做迷糊了,连精神都混乱了,甚至还在思考精神病能不能高考。
但下一秒,那飞溅而来温热的血兜头淋在了她的脸上,臭得她心神巨荡。
那只恶鬼脸色青白,把着头颅掉落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两颊瞬间潮红,仿若生人是大补灵药。
她当时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只得愣愣地瘫坐在原地,如果不是后来的衙门捕快击杀恶鬼,她早就死在那儿了,那个所谓的名字的魔咒也没有应效的可能。
当时那个小县城的衙门收留了温书,县城的县官见温书颇有学识,有意将她收为儒门子弟,将她带在身边,也是因此,她开发出了自己的天赋能力。
到底是信息爆炸之下的孩子,穿越重生对温书来说的确不陌生,但是真正砸到她的头上,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让她每晚都会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可她一贯运气很好,遇见了儒门的老师,在老师手下跟着他将县城的恶鬼清理,帮助老师坐稳了县令位置。
若是温书没看见悦来客栈,她想她往后的目标就是“既来之则安之”,并在老师的引荐之下,参加中州王朝的科举,成为儒门子弟,若得授官,获得麒麟官印,这辈子都将不会再次梦回当初的无力与恐惧。
可是她看见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初闻不觉诗中意,再见已是诗中人。
潸然泪下,无外如是。
一个孤独的异乡人在那一刻仿佛回了家。
人有无数的需求,古代的人被生存的危机所压抑,只能想到存活的需求,很难逐层累积,迸发出心理层面的需求,但是现代人却不同,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时间了解自己的内心,而当他们穿越到古代,在生理上的需求都未满足的情况下,这种心理上的需求却直接一步到位,很难说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温书辗转反侧许久,她最后还是割掉了自己蓄下的长发,剪回了自己的学生头。
一个少年人,总有敢与天争的勇气。
她拜别老师,踏上了前往南州的路。
她一贯运气很好,总在濒死前遇见贵人。
温书有了一段艰辛的冒险,但她就如同所有动漫之中的勇者,获得了很多东西,变得勇敢,坚毅,无畏。
直到来到玉京,见到了那么多同乡。
温书才惊觉自己天赐的幸运,约莫250名同乡,也就只有三人还没死过,在她没来之前,这还只是个艰难的二。
他们都是极其幸运的人,在来中州之前既没开局被杀,又在路上遇见了同伴互通名姓,之后才能被申错寻见,靠着木偶还魂。
或许在世界的各地,仍然有着同乡在苦苦挣扎,而或许他们在死之前都将被与世隔绝的孤独或是对独身面对异世界的恐惧所环绕。
人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
申错当时张口说能将他们送回家的时候,温书的第一反应是不切实际的欣喜,随后则是怀疑。
他到底怎么才能够做到呢?
温书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没能经历过被申错从死亡之中捞出,用木偶还魂,也没看过申错力压万方,以一己之力平定南州王朝的混乱,是以才对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大产生了疑惑。
出于好奇,以及那点想掌握命运,了解实情的心思,温书无视了白糖糕和油炸鬼的警告,试图探究内情。
她敲着边鼓从藏书阁借了许多有关联的书籍,瞧见不少手段,但多少还是摸不着头绪。
温书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说明白点,我是学生,听不懂话。”
水瓶座微微一笑:“试着从高空看过整个玉京吗?”
一双带着笔茧的手落在温书的肩膀之上,将她推至高台栏杆边。
底下被人群簇拥的街道上,两三辆囚车缓缓驶过,烂菜叶子臭鸡蛋横飞,伴随着群众的怒骂和看热闹,囚车内人心死如灰,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锁在内里。
温书继续往外看。
玉京实在是太过庞大,申错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建造她,她繁华,秀丽,让人见之难忘。
天边卷起一大片火红的烧云,放眼望去,霞光万丈笼罩万千房屋,点点升起的灯笼如同银河之上的繁星落进凡尘之间。
这座十几米的高楼甚至无法完全瞧见她的全貌,但只是俯视这片灯火,便能从中看出其中的深沉的爱意。
温书不禁动容。
可当她转眼去看水瓶座,却猛然发现,水瓶座似乎并不为此心生触动,她沉默地将双手放在栏边,身型略微佝偻,紧紧攥住木栏,一种极其沉重的无力感从她的身躯之中由内而外地散发。
“我与申错有十二年的交情了,他将我还魂之时,他才将将坐稳国师之位,那时他被朝中层出不穷的事务搞得焦头烂额,要不是还有一手天赋武力压住朝中大臣,也没有了玉京的现在。”
“他当时知道我的天赋之后,高兴得不能自己,就像是终于抽出了UR卡牌一样兴奋,我同样也很兴奋,谁能想到自己能够重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一开始,申错将我还魂之后,只是将我安置好,让我自处,并未安排我工作,而他自己却费劲心思整理朝政,年轻的我当时很不解。”
水瓶座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我问过他为何如此尽心尽力地发展玉京,我第一次死亡可是被一群刁民弄死,早就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当个裱糊匠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谁知他跟我说,他看到眼前的流民他会良心不安,我当时摸着良心一想,狗日的东西,被刁民弄死之后,我居然还做不到让他们去死,真是天空一声巨响,圣母闪亮登场!我当时就恨不得弄死自己,结果好嘛,已经是木偶了,死也死不掉,被他说服只好跟着他折腾。”
水瓶座淡声道:“后来我才发现,他与我想象的似乎完全不一样,他其实很会演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靠着无数话术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好像是个两面派。”
“他似乎是随着玉京的繁华,同样在一路成长。”
“不过他是真的成长,还是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我已经不得而知。”
“就在我放弃回家希望的某天,申错突然跟我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可以回家了。”
水瓶座沉默片刻:“听起来像是个玩笑,可我们相信了他。”
“他总有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无所不能,他能够成为国师接纳同乡,能够带领我们闯过无数难关,能够将我们复活。”
“尽管听起来就像是一张饼,可包括我在内的全部同乡,都无法拒绝。”
“我们都称呼他为老大,他是带领我们的那个人,他敢在我们所有人举棋不定的状况下,为我们所有人做出选择,我们怎么可能不信他?不爱戴他?”
“可糟糕的是,我的记忆水平向来很好,总是会在细枝末节发现点重要的事情,而我又是个很难自己骗自己的人。”
“小珏,拿图来。”水瓶座叫了声默默嗑瓜子的小陛下。
小陛下连忙应了声,翻出图纸递过去。
图纸展开,是整个玉京的规划图,水瓶座平静地给温书讲解:“看这里,将东坊,西市,长安坊串联,再这样看。”
随着水瓶座地比划,温书的瞳孔一缩。
那模糊的线条赫然是一个阵法图。
温书的脑子里瞬间闯进一个猜想。
她毕竟也翻着书,一连翻了七八日,诡异世界之中到底有什么能达成心愿?
书中有一个朴实无华的大众手段,上至王孙公子,下至平民百姓,皆在不知不觉间用过。
——献祭。
奉上祭品,博取神明的祝福。
“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总被当作祭品。”
水瓶座轻声细语地提醒。
温书背脊一凉。
人。
她愣愣地再次抬头,注视着这一片万千灯火,天色已暗,夜幕渐渐低垂,如同一双无形的巨手笼罩在城池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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