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渐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打不开了,两面墙之间,现在更像是一条略宽的缝隙。
罗小兵把剩下的砖块都搂到怀里,他浑身都蜷缩了起来,只有两只手能动,却还不肯放弃,几近麻木地拼凑着。
还剩八块、五块、两块……
最后一块!
罗小兵将最后一块砖块摁到手中堆好的积木上,他激动得想大吼出声,但是两边挤压着他的两面墙让他的惊喜转瞬即逝。
两面墙已经挤到了他的肩膀处,全靠胳膊的肥肉顶着,才没有让他痛得双手都失控。
还好,他已经背靠着那面看不见的墙,现在勉强还能挪动,到时候往后退一步,就能出去。
只要把积木放到地上,就算建成了吧……
罗小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挤压得极近的窄缝间,他艰难地做了个下蹲的动作,胳膊的两侧被粗糙的砖瓦墙面无情地摩擦和挤压,不等他完全蹲下,就已经破皮出血。
罗小兵感觉到胳膊的剧痛,他转头都很困难,只用一角余光,也瞟到了看到墙面上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浸透了。
太疼了,但是还能怎么办呢?如果直接把积木扔到地上,万一这些积木就这样碎了怎么办?
他冒不起这个险了,再疼也只能忍着,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直着脖子,曲着腿,直到感觉到积木接触到地面,才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这、现在算是建成了吧?
他可以下班了?
背后的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消失了,罗小兵感到背后一松,他高兴得狂叫一声!
但这狂喜同样没能维持多久——两边已经挤得很死了,他必须再三往外挤,才能挤出去。
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罗小兵喘了口气,大不了就是肉磨破了,和命比起来,再疼他都能忍。
脚下的积木似乎也在变大,不奇怪,毕竟房子建成了嘛……
罗小兵用力往外挤,他小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磨得鲜血淋漓,只有腰部以下还卡在缝里,这让他身不由己地保持了一个面部向上的姿势,一边看着头顶的朗朗夜空,借此麻痹周身的剧痛。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随着往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在罗小兵的眼中,那个东西也越来越大,那是什么?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寂静的黑夜中,响起了罗小兵男人凄厉绝望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从天上往下掉的东西无比庞大,也无比沉重,毫无停顿地砸塌了两堵墙,也砸断了罗小兵还卡在里面的下半身。
好疼啊……
罗小兵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瞬,他努力想看清砸在他身上的是什么,却再也无法看清。
他的气息逐渐断绝,在呼吸停止的前一刻,他忽然想了起来。
那落在他身上的,不就是他搭好的那块积木吗?
那一大块积木,他拼到后面,已经没有时间仔细查看了,现在想起来……其实正是这栋房子的中庭部分,正好在这两堵墙之间。
他有些想笑,为了努力挣扎的自己,但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原来从放弃搭房子的那一瞬间,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静寂的山路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细微响动,还有荆白和赵龙的两个人的脚步声。
两人越走越近,那光点也越变越大,越来越明显,却没见到之前那零零散散亮着光的、像散落的繁星似的诸多木屋。
荆白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可以确定了,这绝非通往木屋的那条正确的下山的路。
但他一路都是追着中间人下来的,天黑之前,他确信自己没走错路,也没见到过第二条路。
难道下山的时候追着中间人走,也是不对的?
这一路,他和赵龙也切切实实地是在不断下山,难道说,这行走的路本身就是一段逼真的幻觉?
荆白心中疑问连连,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再转头看向赵龙,中等身材的男人也面带疑虑地看着前面的路,还在问他:“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两人一直并肩走着,只隔着一步之远,荆白见赵龙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冷不丁地伸出手,在赵龙胳膊上重重掐了一下!
“唉哟!”赵龙路也不走了,转过头对荆白怒目而视,生气地道:“你干什么!”
荆白掐他时丝毫没有留手,赵龙感到疼痛才是正常反应,这让荆白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有体温,也有感觉,至少说明他不是什么鬼怪。
见赵龙捂着胳膊,似乎十分不爽,荆白无所谓道:“你掐回来也行,我只是担心你不是人。”
赵龙抱着自己的胳膊,悻悻地斜了他一眼:“算了,你都知道试探我,应该不至于。”
两人之间虽然气氛尴尬,可没有别的人赶上他们,又不见别的路可走,只好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向着那个未知的目的地继续前进。
越走越近了,近到荆白已经能看到,那是一个类似农家宅院的院门。
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荆白看到光源的来处,是挂在那座宅院门上的两盏灯笼,宅院里面似乎也亮着,但是大门紧闭,却是看不太清楚。
深色的大门紧紧闭着,几乎与这山间夜晚的浓黑融为一体,两盏白灯笼随着风微微晃动,光源也隐约闪烁,荆白隐约能看见两盏灯笼中间,大门的上方似乎有个招牌,上面写着字。
两盏惨白的灯笼,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除此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这座宅院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异样了。
上下山的时候走的明明是同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路,何曾多出这么一个农家宅院?
荆白和赵龙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把握,赵龙低声道:“那——那是什么?”
荆白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缓缓地说:“不知道。”
赵龙似乎有些退意,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荆白见状,也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们走下来的那条路已经淹没在黑暗和草木之间,左右两侧深深的密林中,更是不知道藏些什么。
赵龙迟疑地看向路玄,青年秀颀的眉宇已经皱了起来,似乎正为他的瞻前顾后烦躁。
赵龙听见他提起声音,有些不耐烦地道:“走不走?来回看也没用,难道能换条路么?”
都走到了这里,再说换路走显然不现实,而且现在又能走去哪里?
赵龙连忙道:“走,走!”
荆白直到他跟上来才开始往前走,两人再次走成了并排,赵龙眼看着那宅院离他们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门缝里透出的灯光,试探着道:“路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啊。”
荆白似乎被他这话逗笑了,微微一顿,笑道:“怎么个说法?”
赵龙还没回答,两人离宅院门口就只有几步远了。荆白也不等他答话了,先停下来,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宅院。
宅院不大,也就比他们山下的木屋略大一些,只是相对一座农家宅院来说,院墙格外高大,以荆白这样出众的身高,踮起脚来也看不见里面的情状。
但是,里面亮着灯还是能看出来的,门缝还隐约泄出一点光亮,是温暖的橘黄色。
这道大门上还有两个门环,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宅院。
赵龙小心地道:“这……我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荆白点了点头,却没应答,目光转移到招牌上的两个大字上。
墨迹淋漓,笔墨潇洒,写着宅院的主人的姓氏:方宅。
亮着灯会代表着什么吗?荆白想了想,昨晚其实也是,亮着灯的木屋是可以住人、有房主的,那么,这个亮着灯的宅院,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借宿?
只是只见宅院里有灯光,却听不见人声,是这座宅院的“房主”和木屋里的“房主”一样,是动物的形态的原因吗?
荆白有些迟疑,他看了一眼赵龙,赵龙同样指了指耳朵,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又指了指门环,自己往前跨了一步,示意上去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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