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个离奇得宛如电影一般的故事。
不断重启的时空循环、没有记忆的其他人、储存了这些时空的叛逆小球……
等棕发青年的话音落下,灵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小男孩一脸恍惚地盯着他,肌肉男双眼发直地望向他,蓝眼睛男人则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片刻后,小男孩深吸一口气,有点虚弱地开口:“要不你们还是把我送到医院去吧……精神病院也行。”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离奇。
简直让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老友的去世,自己伤心过度,精神都跟着不正常了。
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孩呢?又怎么会有时间穿越这种奇事?
“你不相信吗?”棕发青年沉吟了一下,尝试证明,“我知道你姓袁,刚才的遗……你的朋友姓张。”
小男孩先是一怔,然后很快想到了什么:“告别厅里就挂着老张的名字,而且那群王八羔子喊我袁叔叔,你知道我俩的姓氏也不稀奇!”
棕发青年并不气馁,又说:“我知道你上衣口袋里放着药,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吃。”
“哦,说到这个,刚才这傻大个非要塞药给我吃,差点噎死我!”
小男孩气愤之余,想了想:“但是我之前衣服快滑到地上,口袋里的药掉下来了啊,谁都能看见,还是我叫他冲回去帮我捡起来的。”
旁边的傻大个立刻抗议:“喂我好心帮你捡药,你怎么还骂人!”
“……”棕发青年只好再找证据,“八天前的那个下午,你和张老头在太阳公园下围棋,那盘棋应该是你输了。”
小男孩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
“八天前?”他陷入了回忆,喃喃道,“在那天之前,我和老张几乎每天都在太阳公园下围棋的。”
“而且,”说到这里,小男孩的声音变得非常小,“我基本每次都是输的。”
“……”
果然是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
郁白一时间竟有几分绝望。
他放弃了向小孩版袁老头证明异时空的存在,下定决心,转而问身边的男人:“你能读取完蛋里面存放的时空吗?”
社死就社死吧,至少谢无昉能帮他证明,说不定还能给出一些比口头讲述更有力的证据。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感觉好崩溃。
然而那双浮现出歉意的灰蓝眼眸告诉了他否定的答案。
“它还在封闭状态。”
……可恶的叛逆完蛋。
谢无昉说完后,注视着他没什么表情的平静侧颜,忽然说:“抱歉。”
“干嘛道歉。”手握方向盘的郁白正看着前方闪烁的道路红灯,“是它封闭起来不能读取,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因为这个。”谢无昉说,“我之前以为,你是去了很多不同的时空。”
“我不知道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循环困住了你,而且其他人都没有记忆。”
他用满含歉意的声音很认真地说:“那一定是段很孤独的日子。”
郁白依然看着前方的交通信号灯。
“没有。”他神情如常,语气轻盈地说,“我过得很开心。”
作为人类,他可比非人类会撒谎多了。
郁白的确很享受那个漫长无尽的奇幻暑假,他拥有了许多开心的时光。
但那毕竟是一个只有他保留着记忆、一切事物都会在22小时57分14秒后回归原点的世界,期间的快乐或惊奇,没有第二个人会记得。
无论是多么喜欢的日子和经历,到了翌日中午,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一旦到期便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发生过。
所以当然也有过孤独和难受的时刻。
在偶尔产生了那种感受的日子里,郁白会直冲小区,拉着本该走进电梯的谢无昉一起跑向附近的河,同时气势汹汹道:“一起下地狱吧谢无昉!都是你害的!”
被他带着投了河的男人并不反抗,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郁白才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又念一次他的名字:“明天见,谢无昉。”
冰凉彻骨的河水里,身边那抹灰蓝犹如浓郁至极的宝石,随他一起沉入静谧悠长的黑暗。
再后来……
他就学会了游泳。
就跟他也学会了开车一样。
想到这里,郁白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说了一遍:“我很开心,真的。”
前方闪烁的红灯变成了黄,再变成畅通无阻的绿。
短暂的静止结束,车辆继续向前驶去。
谢无昉没有说话。
后座上的严璟却无端地叹了口气。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他瞪了旁边的小男孩一眼,“都怪你,为什么不相信小白说的话?”
“你说啥!”小男孩吃了一惊,“这么离谱的事,难道你信了?”
“我当然信啊!”严璟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小白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骗我的,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嘀咕着,又忍不住批评小男孩:“小白给你讲了这么多,你还不信,真多疑,要怎么样你才肯信啊?”
被指责了一顿的小孩版袁老头突然张口结舌:“啊?什么……这这这,啊?”
更离谱的是,他怎么被说得真的有了几分愧疚。
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小男孩心情混乱之际,索性扶着头作眩晕状,强行逃避现实。
“唉哟我头好晕……”
他老气横秋地哀叹着,眯起眼,偷偷打量着坐在前面的两个人,以及前方的道路。
忽然,小男孩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问旁边的肌肉男:“你前面是不是说,小白……呃,你这个朋友,以前不会开车?”
严璟点点头:“对啊,小白之前不敢去学车,不过现在开得很好哎,时间循环也是有点用处的嘛……”
“那他没有驾照啊?!”
“当然没有啊,就算在时间循环里考出来了,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吧。话说前面怎么这么多——”
两人陡然间面面相觑,呼吸一窒。
正在专心开车的郁白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一脚急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
前面的车子行驶缓慢,近乎拥堵。
因为路口站着好几个身穿醒目荧光绿背心的交警,正在挨个查酒驾。
严璟惊恐地捧住脸:“小白快掉头!快跑啊!被查到了就完蛋了,你没驾照的!”
小男孩也发出尖叫:“这个路口的交警最烦了,我以前开老头乐都会上来盘问,差点罚我钱!快逃啊小伙子!”
“在跑了在跑了,别急!”
汽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在这个本该平静乏味的世界里,郁白竟莫名其妙地重温了某次循环中在山路飙车的感觉。
肃穆黑车在宽敞洁净的道路上漂移着掉了个头,风驰电掣地朝反方向驶去,引来过路车窗里一道道惊诧的目光。
后座乘客严璟不禁爆了句粗口:“我草这一下好帅!”
小男孩心有余悸地去摸药瓶子:“刚才这个掉头还真是挺漂亮,小伙子车技可以啊。”
副驾驶座上的谢无昉则看着后视镜里映出的交警身影,认真地问:“要不要暂停他们的时间?”
郁白打着方向盘逆行拐进一条小路,听着耳旁七嘴八舌的话语,白皙面孔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丝笑意。
“不用。”他语气笃定地说,“我能逃掉的。”
“哇你这话说的。”严璟挠挠头,“怎么感觉很熟练的样子。”
“你在时空循环里都干啥了啊?不会是在各种乱来吧?”
三人便不约而同地朝郁白看过去。
“我哪有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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