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他隐隐约约看向了后方的乌家人,后者尴尬地扭开脸,他才转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但乌家就算再不济事,也要比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强多了。”
“这些年来,你们靠着神谕积累财富、繁衍子孙,日子过得太平顺利,早就忘记了对神明的礼仪,你们的心啊,早就变了。”
各位长老习惯了被人追捧,怎么受得了被人指着鼻子再三刻薄?
有人被激得口不择言,“可是神力的确微弱了呀!!”
“微弱……为什么微弱你们不清楚吗?”
乌夜明瞥了一眼神龛,眼神从柔和变得冷冰,“我倒是不懂了,各位不是昨天才在家宴上说,鬼衰巫盛的局势还要持续很久,区区鬼都不足为惧吗?怎么今天在祭坛,在神龛面前却改口了?”
“家宴……”
“乌夜明,你监视我们?!”
来人怒气冲天,看向另外的乌家长老们,“好好好,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不如说得更清楚些。那天的家宴上,你们不是也在吗?哪些话是真心,哪些是违心,我不信你们不知道!不然你们也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宴会了!”
“你们明明也心里有鬼!大家都是想入世享清福的,都有一百个心眼子,怎么你们乌家还要又当又立!”
乌家长老长叹一声,“夜明,算……”
乌夜明六亲不认,“长老,如果我记得不错,现在乌家的主事人应该是我吧?”
“你们背着我私下和这些人来往,早就违背祖训,我都没有家法惩罚,哪轮得着你们在此放屁?”
“你——”
乌夜明又成功气倒了一群人。
江月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暗笑一声,这个乌夜明,他还挺喜欢的。
童眠和冷问寒的脸色可就有些精彩了。
主要是他们耳濡目染,老师们一直渲染出来的乌夜明是大坏蛋、大叛徒的形象……今天一见,居然很是接地气。
尤其是童眠,对这种能把白胡子说教老头气得翻跟头的人天然有共鸣。
乌夜明成功将自己人和外人气得人仰马翻,完全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道怨毒的视线,他知道这些人和自己不是同路。
不是一路人没关系,但是想要坏了传统,让越来越多的人离开这里可就不行了。
这些人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听到风声,说是神明于沉睡中再次降下神谕……上一次的神谕,他们得到了一份长长的预言,凭借这份详细的预言,避开了许多天灾人祸,将各自的家族发扬光大。
也是因此,巫师内部逐渐有了两种声音。
第一种,就是乌夜明这样的,觉得应该效忠于神明,遵从古老的礼制。
这种声音最开始是最多的,但是随着巫师融入社会方方面面,与人世的羁绊越来越多,他们从一开始的守护者变成了享受者。
慢慢的,就有了第二种声音。
认为巫师应该入世。
不该吗?
神像死了一样沉寂,许多年都没发出声音。
现在的人也不像从前无法抵御自然,人类越来越不需要巫师了。
比起辛辛苦苦降妖除魔,他们更想和妻子儿女一起享清福,过无忧无虑的普通人日子。
通神……不仅会消耗神智,也会消耗寿命。他们做巫师的,要么精神错乱,要么早早死亡,从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们才会更渴望安稳的生活。
这有什么错?
这些年来,就算乌夜明再讨厌,这些声音也越来越大了,使得他不得不正视,阻止,扼杀,还神明大人一个清静。
有人怨毒地看着他:“但是神很久都不曾注视过我们了,不是吗?我们都是巫师,通感最不会骗人,我们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神在了……祂真的还在吗?”
“最近这段日子,总是有人说起一个传言,最开始似乎是从鬼都那边传过来的。说我们的神之所以不出声回应,是因为神鬼的时代已经到了尾声,现在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时代,人治的时代!”
“住口——”
乌夜明勃然大怒,“鬼都的流言,也敢拿到这里来说吗?!”
也许是许多人都站在乌夜明对面,给了来人莫大勇气,也许是早就受够了,就在今天一并撕破脸。
那人丝毫不惧,大声道:“自然而生的流言,为何不能拿来说?天地万物,一花一草一木,不都是祂的痕迹,这是神自己说的,说祂永远与我们为伴,就活在这世上一鸟一飞尘,路过的野雀,消逝的风声,都是他于天地间再度响起的神音!”
“这是建木毁去之前,祂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这不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而是真的流言,流在天地之间!”
“这难道不正是最有利的证据吗?!说明祂预知到告别的时刻将要来临,让我们不要再留恋,让我们早些走远——因为就像流言说的——”
乌夜明:“住口!住口!”
可那句话还是如同花叶风声,飘到了每个人耳畔。
仿若最后的告别。
“神明将死,巫师皆散啊。”
第200章 凡人终有一死22
下方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月鹿转头问道:“用来赚钱的神音是什么?”
童眠无奈,“他说了那么多,你是只听到这一句啊。顾名思义就是能指引人去赚钱的神明预言。”
“古时候的占卜你知道吧,国君在一年起始或者大军征战这种大事上,一般都要请来巫师占卜,从龟甲和卦图上判断出具体指示。”
童眠抬起一根手指,“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族都很容易长足繁衍,我们每年都会请神,神明会降下预言,我们根据预言趋利避害,童家是这样,冷家应该也是。”
冷问寒点头。
“不光我们,其他家族应该也是一样。趋利嘛,就是乌夜明说的能赚到钱。”童眠说,“但是,已经很久不这样了。”
江月鹿挑了下眉。
童眠指了指天上,“我们听不到祂的声音了。”
这句话说得很感慨,原本他以为是在近代,也就是他们成长起来的时代,才无法与神对话的。可是听了巫师们的说法,看起来从很早以前,天上人间就断了联系。
他也能理解这群人的恐慌。
神明将死,巫师皆散。
没有哪个巫师听到这话心里不是一惊。
江月鹿得到了解释,又换了一个问题,“有没有发现,乌夜明的处境很奇怪?”
童眠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像叛徒?”
他和冷问寒没少在学院听说乌夜明作为叛徒的恶名,他就像是儿童故事里饿狼一样的存在,给巫师家里的小孩讲鬼故事,还不如直接提乌夜明的大名来得震撼,保准一滴眼泪都不会再掉,彻底变乖。
但是这个乌夜明,和他想象中的恶人形象相去甚远。
“他听起来很讲道理呢。”童眠随口念叨,“我还以为他会是不讲理的疯子,一言不合就拿刀杀人那种。”
话未说完,又看了江月鹿一眼。
“干吗这样看我?”
童眠的语气更怪,“但就算如此,他的恶人值还是要稍逊于小鬼王,没有谁比他更可怕了。”
“而你,和可怕的小鬼王在阁楼待了三天三夜!”
江月鹿:“……”
他咳了一声,拉回话题,“不是这种怪,是他的地位,很弱势,你们没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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