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走到柜台前报号取咖啡,店员递给我两袋摞得整整齐齐的咖啡,居然还有一杯装不下落了单,我一手拿一个大袋子勉强够用,那单独落单的一杯实在没办法,只能委屈我的小拇指去勾住那一杯的袋子口,这才尽力提了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滑稽,也无法顾及周遭传来的低笑声,转身就想离开,猛然和站在我后头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撞得我鼻子生疼,酸痛得几乎当场就要流出鼻血,眼镜也掉在了地上。
没了眼镜我就是个瞎子,视野瞬间模糊一片。我低着头去找眼镜,却怎么都看不到东西,慌乱下,我的小拇指一抽筋,那杯单独的咖啡哐当落了地,褐色的液体浇了我一裤腿,浸透了我的鞋袜,我动了动脚趾,黏糊糊湿漉漉的别提多恶心。
离我近的人哄了一声散开,生怕被溅到。
我只觉得倒霉透了。
“哎呀真对不起!”
似乎有人在和我道歉,应该是撞到我的人,我没搭理他。没了眼镜,我眼睛看不见,连带着耳朵也嗡嗡的,又聋又瞎,顿感无助,知道没人帮我,只能自己费力地弯着腰去找我那不知道掉哪里的眼镜。
就在这时,一只手递了一样东西过来:“你在找这个吗?是你的眼镜?”
我条件反射抬头,面前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知道是谁。
我想伸手接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还拎着那两袋咖啡,腾不出手。刚想放下一个手,眼镜就回到了我的脸上。
是对方帮我戴上了。
眼镜回来之后,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时,我立即僵了身体,可能脸上表情失控,但我控制不了,只知道傻愣愣地看着他。
梁枝庭的面上是错愕夹杂着些微意外的表情,随即一闪而过,对着我笑问:“你没事吧?”
“……”我不止又聋又瞎,我还哑巴了。
我说不出话。
喜欢了六年的人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是会先感到丢脸还是开心?
我觉得难过。
梁枝庭一如既往儒雅斯文,翩翩有礼,而我,还是当年那个只会在下水道里窥看他的过街老鼠,现在我这只老鼠还沾了一身的污水。
我的头埋得更低了。
梁枝庭突然说:“对不起撞了你,你的咖啡洒了,我帮你重新买一杯吧。”
我哆嗦着,鼓起勇气想说不用:“不……”刚说了一个不字,就被自己怪异尖锐的语调吓住了嘴。
更丢脸了。
这是我时隔六年真正意义上和他第一次说上话,也被我自己不争气地搅黄了。
他给我重新买了一杯咖啡,站到我面前时,我只敢盯着他的鞋子。
“你身上都湿了,去洗一下吧。”
“不……不用。”我努力保持着自己音调平静,手指死死扣着袋子,声如蚊蝇般道谢,“谢谢。”
简简单单几个字被我说的磕磕巴巴怪声怪气,我想我的脸此时大概是红透了,不去摸也知道很烫。
梁枝庭体贴地装作没看到我的窘迫,问道:“你是哪里的员工?我帮你一起送过去。”
我愣神时,他已经强行提过了我左手上的那大袋咖啡,道:“走吧。”
坐上电梯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站在电梯角落,偷偷去看离自己只有一步远的梁枝庭,他背对着我,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颜。
我离他好近。
像做梦一样。
一只手的重量得以解放,我轻松了许多。梁枝庭分明也提着一个装满咖啡的大袋子,可他丝毫不见吃力狼狈,一举一动还是那么优雅自若。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有差距的,他和我完全不同,我哪有资格和他比。
小小的电梯厢里很是安静。梁枝庭没有说话,我自然也不敢开口。
悄悄吸了口气,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从梁枝庭身上传来的,是他的味道。
我又忍不住小鹿乱撞,心跳声大到我都害怕被他听见。
希望电梯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要是出了什么故障停下就更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他多待一会儿了。
电梯质量很好,很快到了我的楼层。
他帮我把咖啡提了进去,我傻傻站在公司大门口远远看着他。他一进去,登时吸引到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很快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梁枝庭的存在就是即便大家不是同一个公司,也总会有人认识他,憧憬他。
他就是这么有本事。
我遥遥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是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机会了。被咖啡打湿的裤腿黏在皮肤上,走动的时候恨不得要撕下我的腿皮,愈发让我难受。
咖啡送到,梁枝庭告别我的同事,走了出来,我以为他要离开,赶紧侧身给他让道,谁知他却在我面前站定,还递给我一方手帕。
“去洗一下吧,今天真是对不起。”
我反应半天才游魂似的接过手帕,呆滞地摇了摇头。
他对我扬起一抹浅笑,笑得眉眼弯弯,随后进电梯离开。
电梯门关了,我的视线还死死地黏在上面。
我和梁枝庭说上话了。
!
和他说上话了!!
手里的帕子是蓝色的,角落绣着一个logo,应该是某种大牌,我不认识,但我回去查一查就能知道了。今天又有一桩意外之喜,我知道了他喜欢什么牌子。
帕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梁枝庭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回到工位把帕子用塑封袋装好,生怕上面的味道散了。
如果能和梁枝庭说上话,我宁愿天天被泼咖啡。
回到家,人偶一如既往在门后面迎接我,我一开门就看到了它。
可是今天见到它却没以往那么高兴了。
我有更高兴的事情。
我无视它从它身边走过,它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回到卧室,把帕子从塑封袋里拿出来,放在鼻尖下贪婪地嗅闻上面的香味。
不知道是什么香水。
我一个激灵,翻箱倒柜找起了衣服,今天梁枝庭穿的是一件黑衬衫,从后面看的时候能隐隐看到他漂亮的背肌。
我记得我买过一件!终于,我在衣柜角落找到一件黑衬衫,急吼吼地递给人偶:“穿上。”
它乖乖穿上,动作很慢,套了两个袖子之后它就不动了。
它手指不灵活干不了细活,没法系扣子。
但这样也好,衬衫大敞开,能看到它腰腹上匀称的肌肉线条,别有一番风味。
我围着它转了几圈,样子是挺好的,不过……
我凑近它的胸口闻了闻,可惜,什么味道也没有。
“果然,和真正的他还是没法比。”
我嫌弃地嘟囔一句,没再管它,自顾自躺到椅子里,帕子摊开,盖到了脸上。
视野里顷刻间只剩下薄薄的蓝色,雾蒙蒙的,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在梁枝庭的气味里。
许久过后,我被香味包裹几乎昏昏欲睡。
这时,一阵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卧室墙上的照片被吹得哗哗作响,我脸上的帕子也被风卷走。
我条件反射连忙伸手去捉,好在及时抓住了帕子一角没让它逃离。
将手帕紧攥在手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一扭头,冷不丁发现身边立着一道黑色的墙,鸡皮疙瘩刹那爆了一整条胳膊。
刚刚还站在我卧室门口的人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走到了我的身边,默默立在椅子旁,僵硬地垂下它带着接缝的脖子,沉黑的眼珠里泛着浓浓的深蓝涟漪,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第6章 他要找的人是我
我没有丝毫防备,被它此时这诡谲阴森的模样吓得不轻,一口气险些没吸上来,口水呛到喉管里,我涨红着脖子疯狂咳嗽,眼睛里也漫上了生理性的泪水。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我再次看向它,它又是平时那种呆怔的样子了。
我从椅子上弹起来,警惕地上下打量它很久,很久之后,我放下心来。
——它没有任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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