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诚恳的话,宫三昼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嘴角上牵起的弧度都没有一毫米的提高或撇下,只听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如果他没有那样的力量了,你还会崇拜他吗?”
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吗?孙示擎沉默了一瞬,随即便坚定无比的,“会!”
他崇拜的不单单是簿泗让他望尘莫及的力量,他更加崇拜的是簿泗无人能及的精神力,每次一想起簿泗撞击死亡禁地的画面,孙示擎就会深深地感到自愧不如。
如果将拥有再生能力的人换做是他,他一定无法坚持下来,那种光是用肉眼,就能清晰看到灵魂被焚烧击碎的折磨,那种痛,他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一星半点。
所以,不论簿泗有没有那样的力量,他都值得他去崇拜。
看着孙示擎亮得惊人的黑色瞳仁,宫三昼前倾着身体,扶着膝盖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随后,他再度斜了孙示擎两眼,便快步走到门前,一言不发地开门离开了,只留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孙示擎愣在原地。
没有动用任何精神力,宫三昼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的,慢悠悠的走在大道上,就像是在进行饭后的悠闲散步一般。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沉了大半,这已经是簿泗失约的第二个晚上了。
末世里的月光皎洁依旧,圆圆的一大盘,亮黄亮黄的,把宫三昼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单薄细长。
宫三昼半眯着桃花眼,将漆黑的眼珠子移到了左眼眼角处,斜睨着地面上孤零零的黑影子,不由得缓缓停下了脚步,立在还未散去余热的水泥路上。
要怎么做,才能让簿泗只是他一个人的呢?
活到了十五岁的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有求必应过,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自从有记忆起,他就想要妈妈给的一个怀抱,爸爸给的一个善意眼神,哥哥给的一个鼓励拍肩,姐姐给的一个香甜蛋糕——这些,他努力了七年,还是没有得到过半次。
后来,他想要逃离簿泗的身边,想要杀了簿泗,想要折磨死簿泗,想要得到簿泗强大的力量——这些,他努力了三个月,还是一条都没做到。
再后来,他想要变得比簿泗强,想要成为簿泗唯一的家人,想要让簿泗觊觎他,只看着他一个人——这些,他努力了八年,还是一个‘想要’都没有完成。
就像是被上帝给忘却了一般。
他也才十五岁啊,为什么总是活得那么失望呢?为什么上帝都不愿意帮他一下呢?
现在,他只想要簿泗陪着他,只要簿泗能陪着他,就算让他只活十五秒也没有关系,就算是马上死掉也没有关系,只要簿泗能陪着他就好了……
回过神来的孙示擎久久地立在窗前,小麦色的手掌掀起窗帘,他静静地望着空旷道路上那蜷起来的小小一团,在那一团的周围,正一点空隙都没有的围绕着一股令人光是看着就深感绝望的暗黑精神力。
他知道,那是暗系异能的弊端。
暗系异能之所以会排在其他异能的前头,大概就是因为这无时不在,稍有不慎就会将拥有者吞噬殆尽的弊端吧。
现在,孙示擎的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簿泗会愿意跟着宫三昼?
一个把你当成全部救赎的孩子,一个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孩子,一个如此脆弱敏感的孩子,一个如此坚强柔软的孩子,要怎么样?才能舍得去拒绝他呢?
B基地,簿家主宅,卧室。
“我要回去了。”簿泗立在躺上四五人都绰绰有余的大床前,扬艳的五官冰冷到了极点,几乎都要镀上一层银霜了。
“怎么了?”簿允冉睁眼看他,已经闭了三个小时的猫眼里一点困惑的惺忪也没有。他只是疑惑,簿泗之前一直都很安静,为什么突然就又那么坚决的表示要离开呢?
“我要回去了。”簿泗盯着簿允冉重复着这句话,他并不会对他的哥哥露出任何杀意来,但他也是会发脾气的。
其实,簿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原本是打算守着簿允冉到天亮的,可是,就在刚刚,就在月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好想见到宫三昼,已经两天了,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猛地!簿泗一个激灵,他的心脏前所未有的重重沉了一下,一阵麻麻的刺痛从胸腔处随着条条毛细血管蔓延而出,几乎要把他的手脚涌得冰凉!
他怎么会忘了宫三昼的异能弊端呢?
一想到宫三昼每个夜晚被梦魇吓得怎么哭都哭不醒的可怜模样,簿泗再也待不住了,没有再看簿允冉一眼,他直接平地跃起,跳过大床,一刻都没有停留地撞破落地窗的玻璃,直接破窗而去了。
“簿泗!”簿允冉一惊,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清脆的落地玻璃声。
簿允冉立即掀开被子,一跃而起,高大的身体再没有之前的虚弱,他就像一只展翅的雄鹰一般,仅仅几秒间,就消失在了卧室里,只需一霎,他便挡在了簿泗极速向外冲的脚步前……
第198章 极端的自私
“让开!”簿泗轻喘着气,斥出两字,虽然表情不变,可他的胸膛却在剧烈地起伏着,这明显地昭示着,他究竟花了多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把簿允冉踢飞的冲动。
簿允冉既没有让步,也没有再问那些他之前已经问过了的废话,他冷下声音,丢掉哥哥的外壳,用着久居高位者特有的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要离开可以,把精神力全部放出来。”
“好!”簿泗像是终于等到了他等了很久的一句话一样,一刻犹豫都没有,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簿允冉一眼,直接转身就朝着研究所奔去了。
簿允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脸上的神情越发的阴郁起来了,使得他那张俊美地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变得阴沉可怕无比。
夜色下的研究所就像一座囚满了无数冤屈和仇恨的暗黑地牢,没有任何光线可以照亮它,没有任何求饶可以震撼它,也没有任何哭泣可以打动它。
在进入研究所的过程中,即便与众多身着隔菌衣的研究员擦肩而过,簿泗都没有受到一点阻拦,他们仿佛都没有看到簿泗一样,又或者是,他们对簿泗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了。
熟门熟路的走进那间专属于他的那间实验房,簿泗直接躺在了那张他已经躺了十几年的冰凉铁床上。
这个地方,就连他的妈妈簿良也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最疼爱的孩子,每天至少有一个小时都要在这上面承受来自最喜爱的哥哥的痛苦折磨。
簿泗动作熟练的将数千条透明导管一一拿起,双手分别捏住比头发还细的冰冷针头,迅速地插进了自己的皮肤内,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准确非常,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就已经插完躺下去了,像只蜷缩成一团的刺猬一般。
站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簿允冉抬手按开了旁边的开关,眨眼间,含有最纯粹精神力的血液顺着几千条密密麻麻的透明导管争先恐后地流出了簿泗的体内。
这是精神力剥夺方法里最残忍的一种手法,也是最迅速便捷的一种手法,它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够剥夺出异能者所拥有的最纯粹强大的精神力,最大的坏处就是被剥夺过的异能者,百分百的结果,都是死亡——活生生痛死的。
簿泗现在承受着的,是连亿万个毛细孔都被硬生生同时剥离的疼痛。
孙示擎一直都很敬畏簿泗强大无比的精神力,可他并不知道,簿泗那强得不可言喻的的精神力到底是如何得来的,也许,在他知道之后,他会更加的崇拜簿泗。
精神力被剥夺的痛苦,不是哪个异能者都能承受得了的,那种疼痛,无法用言语形容,即便是真正尝试过的人,也不能形容出那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痛。
因为,试过这种精神力剥夺方法的异能者,早已经在抽取精神力开始的十秒内,就已经痛断气了。
唯一能从这样的铁床上活下来的,只有簿泗一人。
簿允冉守在一旁,用几近贪婪的眼神望着从簿泗身体里流出去的艳红血液,只有他知道,这些血液究竟有多么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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