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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追惊局(50)

作者:七声号角 时间:2018-06-12 20:26:05 标签:强强 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大抵, 栉风沐雨的日子都大同小异。命途多舛的人生,也就显得没那么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了。所以,冷佩玖能记住的,往往是那是甜蜜而幸福的日子,为数不多的快乐。
  这些珍贵稀有的快乐同苦难相比,反衬地更加深刻。
  冷佩玖把苦难都忘了,只将好日子记在心间。
  海棠花开了,又凋谢。谢了,还会再来。
  北平的雪,纷纷洒洒,积聚又消融。
  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要这么苦呢。
  贺琛见冷佩玖坐在那里出神,显然没将众人的话听进去。再看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落寞一笑。贺琛也忍不住跟着牵动情绪,这孩子想起什么了?
  贺军长有些犹豫,今日把冷佩玖带来,到底正不正确。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梁振压着声音,说了三个关键词:“周农,赤佬,叛党。”
  不明白的人,至多只了解后两个词。但久经情报沙场的人应该知道,或是共谍地下工作者都清楚,周农这人,于整个赤佬情报网来说有多么重要。
  要是这人叛党,许多线人都将被牵连。国党甚至可以顺藤摸瓜,一路直捣老巢,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贺琛问:“确凿?有没有下一步行动。”
  梁振答:“目前还没,静观其变。”
  这两句话分明是说给冷佩玖听的,梁振用余光审视着冷老板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却发现这人除了无聊,就是无趣,连半分激动、紧张、坐立不安也没有。
  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真不是特务?
  梁振一时也犯了难。怎么回事,难道那照片真的只因过于模糊而看起来相似?
  龚力安接道:“此人已交代了其他上下线人,今晚开始,将会有大动作。”
  当时两党的情报人员互渗十分严重,情报战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许多情报员皆有多重身份。拿超级间谍袁殊来说,身兼军统、日伪、青红帮等五重身份。
  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1933年到1934年间,袁殊不断将日本人的情况分送给赤军与中统,由于其消息准确、及时,令中统头目吴醒亚对其刮目相看,袁殊至此奠定了其在中统情报部门的重要地位。
  而与此同时,由于袁殊特殊的家庭背景,令中方对其产生了不信任感。至1934年底,袁殊已被私下剔除在要员名单之外。
  1935年初,袁殊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三共.产国际的特工人员。同年,军统特工抓获□□`党员关兆南,再顺藤摸瓜抓获第三共.产国际的陆海防及其白人上司华尔敦。
  陆海防供出其下线人员,袁殊及上海当时著名影星王莹被捕。
  拿此事例来说,几乎可以由点及面地看出当时赤军、中统间的明争暗斗与离心离德。
  这些情报员怀揣特技,胆识过人。把他们扔在人群堆里,你绝对找不出。这人低调而普通,仅仅留下一场场传奇无比的精彩谍战供后人闲谈。
  他们抛弃姓名,从此只剩代号,永守一个秘密,这是他们的信念。
  所以,要讲冷佩玖是特务,别说贺琛,连内行人梁振、龚力安都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
  这冷老板生得这样漂亮,名声这般响亮,人群堆里一站,顶出挑顶吸睛。他要是特务,早让人给一枪点了。还留得到现在?又不是拍电影。
  就是这般,越试探越迷惑,越犹疑越想要深入。众人喝着茶,把最近大小情报硬是拉出来通通透透地说了一遍。
  现在,只看你冷佩玖的反应,事后赤佬.的电报会不会跟那倾盆大雨似的往外倒。
  其实,自1921年后,中国情报史,不如说是宫斗剧般的勾心斗角。
  拿话剧皇帝金山(原名赵默)来说,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李知凡、李克农和潘汉年知道。金山是李克农单线联系的秘密要员,同时是杜月笙的关门弟子。游走于上海各界,风头十足。在个人生活上,堪称花花太岁。据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帅。
  而当时还有许多以“财神爷”、“大老板”的面目作掩护,采取单线联系,独立作战的地下工作者。比如舒自清、司徒慧敏等人。
  刘少文中将又同潘汉年、廖承志造假情报,拿去和日本人换真情报。据说这三人整出来的假情报天衣无缝。
  那个时期,很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国党内部,某人本身是赤佬.间谍,主动向自个儿上级自首。没想到反被杀害,因为自己的上级也是赤军特务!
  你这叫什么?叛党,能不直接点了你?说不定这位上级在赤军.那边,同样是你的上级。
  同时还有另一种情况:先入国党,后革命信念发生转变,投入赤军。或者是先入赤.军,再叛入国党。更有甚者,几方人马都有他,日伪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这类人长袖善舞,若是心途正,意念端,实在为革.命事业一大瑰宝。
  这样说来,便明白为何贺琛乃至梁振等人,如此重视冷佩玖是否为特务一事了。冷佩玖是贺琛枕边人,侧卧之榻,岂能留心腹大患。调查得彻彻底底不说,还得加之防卫。
  贺琛的心思很简单,养个干干净净的人,留着舒心。梁振与龚力安又有另一份思量——贺琛是谁?国.党第26军军长。要是他身边真潜伏了一个赤.军特务,流出情报暂且不说,万一枕边风一吹,把贺琛给策反了怎么办?
  贺琛投共,还不得要了党国老命。贺琛手上紧握的,可不只是多少个兵那么简单。金钱、人脉都是这个时期重要的资源。
  贺琛试探冷佩玖,只为找个安心。梁龚二人试探冷佩玖,更是寻个放心。
  冷佩玖呢,他作为当事者,反而置若罔闻。整整一个下午,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要是闲了,便站起来逗逗窗边的鸟,或拿起室内的乐器拨上几个音。
  反正真不拿他们当回事,时不时打个呵欠,大有催促贺琛赶紧完事的意思。冷老板想回家睡一觉,午眠时分被贺琛缠着要了一次,现在腰间还不大爽利。
  冷佩玖想得很明白,他们这般装作漫不经心将情报泄露的姿态,根本就是故意。情报真假暂且不提,光是这个举动,就非常匪夷所思。
  其实,就是拎了两条路放在冷佩玖面前:到底给不给那人通传情报。
  如果情报属实,他没有传递给那人,后患无穷。若他传递了情报,实则又是造假的,那他不仅暴露了那人,还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个致命的选择题,横亘在冷佩玖的面前。
  是要他在那人与贺琛之间选一个。
  自古人生如此,鱼和熊掌无法兼得。
  这群鼹鼠大会,从下午开到晚上。夜色降临,青天白日换上月华如水,人群渐稀的湖心亭别有一番幽静。
  众人吃罢茶点,终于摆手说散场。冷佩玖倚在栏杆处看夜景,贺琛唤他时,风情万种一回眸,直将繁华夜景比了个无颜色。
  贺琛的眼神一瞬不瞬,他看着冷佩玖,心思千百转。
  他说:“小玖,走了,回家。”
  冷佩玖从椅子上拿起外套,顺从地跟着贺琛走出得意楼。他俩穿过夜色中的九曲桥,贺宇的车停在另一面等他们。
  夜晚九曲桥,与白天大不一样。红石栏杆沐浴在银月中,反射着柔和光泽。两人穿行其中,湖面倒影重重。风一过,湖面碎裂,一池的光影散成千万光斑。如梦如幻。
  贺琛依然牵着冷佩玖,他现在越发喜欢这双微凉的手,“小玖,下午是不是很无聊。”
  “军长明知故问,”冷佩玖带着些怨气,“下回再也不要陪军长办这等无聊事,哪有我在家听戏唱曲有意思。”
  贺琛不置可否,实际上他不清楚还有没有下次,甚至冷佩玖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成问题。他抬头看看天色,方才晴朗的夜空此时云层席卷。月亮钻入幕帘之后,周遭立刻阴暗下来。
  要变天了啊。
  贺琛加快步伐,冷佩玖被拽得非要用小跑,才不至于踉跄。等到两人上车,贺宇顶着一张“我好饿”的脸发车回家,贺琛的顾虑才减少一点。
  试探冷佩玖,只是梁振他们的行动。自从冷佩玖身份存疑的情报出来,上面有的是人想要弄死冷佩玖。
  于那些人来说,冷老板的存在,只会是贺琛的绊脚石。此人不除,便一天都无法安心。你贺琛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想休息了,可以。放你回家好好休养,迟早还有开战的一天。
  但你要是让一个身份不明,还是一个很可能有红色背景的人跟在身边,兄弟们是不会答应的。
  蒋委员长前天专门打电话来,明面上是慰问,实际是敲打。兄弟做人做事,看人识人,还是要长点心。这个节骨眼儿很关键,别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比较好。
  不该留的人呢,不要犹豫,为了事业是得牺牲那么几个人。打了几年仗,怎么反而把心打软了?小贺你要是想休息,不想碰枪杆子。那就让别人来做,横竖怪不到你头上。
  贺琛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一切还没个定数,他不愿意真把冷佩玖怎么着了。要是早一点还好,早在冷佩玖唱《王宝钏》全本之前,查出有这些存疑,贺琛铁定潇潇洒洒把人送走。
  送不走,一枪点了又何妨。
  可现在不同了,冷佩玖唱了“忠义”二字,唱出了一忠一义背后的难言之隐。他们成了知音,成了这世上为数不多能灵魂相通的两人。
  冷佩玖令贺琛明白了太多,已经想好养在身边。若是冷佩玖殒命于此,贺琛也是会难过的。
  冷佩玖坐在车上,自贺琛闭上眼,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忽然,车窗上传来“啪嗒”一声。冷佩玖转过头,原来是斗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接着,一颗一颗不停地往下坠,很快耳边只剩一片急促而快速的雨声。
  “这雨,终于还是下来了。”
  苏穆煜和连鸣很不凑巧地赶上了一场大雨。两人本打算坐到下午五点,寻了饭馆吃顿好的,再慢悠悠地回去。不料二楼阳光晒得太舒服,苏穆煜愣是睡着了。连鸣知道他起床气严重,到了时间也没敢叫他起来。
  直到苏穆煜自然醒,一看天色,黑成什么样了都!
  “你怎么就不叫我起来啊?连鸣,你作为老师的时间观哪儿去了?”
  苏穆煜跟着连鸣一路狂奔,此时街面上很难再拦到车。偶尔一辆黄包车经过,也是早有人捷足先登。
  两人冒雨冲刺,冬天的雨格外冰冷。苏穆煜觉着自己都快没法儿说话了,牙齿直颤。连鸣把外套脱下来,举在苏穆煜的头上,不过其作用也是聊胜于无。
  “这跟职业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阿煜,有点良心好不好。你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忍心喊你?设身处地想,你忍心叫我?”
  “当然啊!这不废话么。”
  苏穆煜干脆回答不带停,直接把泯灭的良心掏给连鸣看。连鸣脚下一滑,差点把苏穆煜一巴掌拍地上去。
  死没良心的。
  连少懒得再跟这位大名鼎鼎的斯文败类讲道理,闭上嘴往前跑。两人走走停停跑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一个棚子可供两人坐下休息会儿。
  “那边那边!”
  苏穆煜赶紧指挥,他们一前一后地跑了过去。大雨瓢泼,隐隐有惊雷躁动。冬季还能遇上这样的雨天,运气真是背到家。
  两人抹干净脸上的水,刚拧了拧衣服,成河的雨水淌下。不料,屁股都还没坐热——耳边一声枪响!
  震彻天际!
  苏穆煜哪在现实中听过枪声,当即就吓傻了。他一把抓住连鸣的外套,咽口唾沫,说:“连鸣,你、你听到没?”
  话音刚落,枪声再次响起来!这次不再是一声独秀,噼里啪啦的枪响跟放鞭炮玩儿似的。一声接一声,简直盖过了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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