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惊醒都会去拿手机确定时间,所以记得很清楚,在做梦之前,她最后一次看到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然后她就开始做梦。
梦到那天早上,奶奶没有同意让爷爷陪她去酒席,让她一个人带着那个厚厚的红包,找到挂礼处,挂礼的人很爽快就记下了她们罗家的礼钱,而后还十分热情地给她找了一个空位,说到时候怕酒席开始了,她找不到地方坐。
梦里的罗丽丽也不知道怕,就乖乖坐在被安排好的位置上,时而看看来往的人群,时而和一个穿着新郎服装的人对上视线,罗丽丽朝他礼貌点头,那人却对她笑得灿烂。
那笑容实在是太像白日里挂礼的那个人了,一股凉意从罗丽丽的脊背处蔓延开,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没办法让自己醒来,只能僵着四肢,眼睁睁看着那新郎模样的人越来越近。
好在后来闹钟铃声响了,将她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但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晚,她又做了同样的梦,这次等不到闹钟再响起,那新郎装扮的人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露出泛黄牙齿的笑容太过瘆人,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罗丽丽身上爬一样。
她心底嚎叫着,想要远离这个人,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只能做无用功。
然后那新郎装扮的人抓住了她的手!
如坠冰窖的寒意瞬间冻僵了罗丽丽的思绪,她看到了对方染红的嘴唇下,是发霉才会有的斑点。
这是个死人。
罗丽丽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站起来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远离之后,才颤抖着手指向这个死人,她破了音,大声地想要感知在场的所有人。
但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那些宾客集体沉默地看着她,空洞洞的视线让罗丽丽头皮发麻,随后,她就在这些人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尸斑。
罗丽丽都快疯了,她尖叫着撕咬自己的手臂,祈祷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醒过来。
依旧是无用功。
那新郎个子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手上的力气不轻,刚才是意外被罗丽丽挣脱,等他再抓住她的时候,铁钳一般的控制,凭借罗丽丽自己,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他开口,吐出腐臭的气息。
“我的新娘……”
罗丽丽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天没有课,所以这个时候,室友都在睡觉,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所有人都吵醒了,有人抱怨,也有人关心地探出头问她怎么了。
然而她完全顾不上这些,飞速下床冲进厕所,扒着洗手池一阵一阵地呕吐,本来早上就没吃饭,吐也吐不出来什么,几次之后,就只剩酸水了。
室友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跟着挤进了厕所。
罗丽丽被送到了校医务室,简单检查过后,医生问她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罗丽丽一边哭一边问他:“能不能看看我的脑子,我觉得自己得精神病了。”
她不可能真的说自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甚至不敢睡觉。
但接连两天的噩梦,让她精神头本就不好,再加上医生开的药里面含有安眠药成分,就算罗丽丽死撑,也根本撑不了多久,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依旧是那样的可怖和真实。
这次,她被那些手臂上都露出尸斑的女人们强制换上了新娘礼服,和新郎礼服一样,是刺眼的鲜红色。
无论她怎么哭闹,怎么发疯,这些女人都置若罔闻,自顾自忙着手上的事,她们甚至有心情和同伴开上一两句玩笑话。
“看,这新娘子多漂亮啊。”
“是啊,李家这小子有福咯。”
“以后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才是真的有福……”
罗丽丽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礼服,手指和指甲片都被划破了,流出的血被礼服吸收了一般,还没有流下,就消失不见。
礼服的颜色渐渐变了,成了散发着腥臭的暗红色。
女人们又开始咯咯笑。
“新娘子这是迫不及待要成亲呀。”
“那可不,礼服都不用我们再染色了。”
“这色儿可真好看。”
“是好看,是好看……”
第145章 出发
接连不断的梦摧残着罗丽丽的精神,她上课不能集中,走在路上时不时也会恍惚一下,眼里的东西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她梦中那暗红色的模样。
就连辅导员也得知了她现在的状况,几次找她谈话,说实在不行,就请假回去休息几天,等什么时候好一点了,再回来继续上课。
可爷爷奶奶不准罗丽丽回去,说村里现在正在举办什么大事,不能被打扰。
没法办,罗丽丽只能找到烟海市熟识的朋友,张远就是其中之一,其他人要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哄她,要么就觉得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要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朋友苦口婆心之下,罗丽丽再怎么抗拒,也还是跟着去了两趟。
她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是在老家受了刺激,让她先在他那里待着,试着睡一觉,看看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情况。
毫无意外,罗丽丽又开始做噩梦了。
这次她已经坐到了逼仄的喜轿里,同样暗红色的薄纱四处垂着,她没有戴盖头,所以看得很清楚,小小的窗也被红色的布遮盖着,她大着胆子掀开,当即被吓得脸色煞白。
外面的景色是陌生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围着喜轿的人却都是她认识的,是村子里的人,邻居、亲戚,甚至她的爸爸妈妈,要知道,爸妈早在她十岁的时候,就从山上滚下来,双双殒命。
他们挂着欢快的笑容,胸口别着一朵暗红色的绣球花,和走在一起的人分享着自己的喜悦,罗丽丽看不到轿夫,但凭借感受身下有规律的颠簸起伏,她猜测轿夫也是重新活过来的死人。
忽地,她又看到几个孩童,剃着光光的头,只留有一个小辫子,垂在脑后,随着他们蹦蹦跳跳,辫子也是一翘一翘的。
孩童有男有女,手里都提着一盏红灯笼,摇曳的火光从薄薄的纸面中透出,映得他们的脸也成了这样的颜色。
他们欢天喜地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小心撞到了人,也没有停下来道歉,而是十分紧张地看了看手中的红灯笼,只要发现灯笼没有破损,就继续笑着去追赶其他孩童。
而被撞到的人也不恼,笑意吟吟目送孩童远去。
罗丽丽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外面,在她没没注意的时候,一个人悄悄靠近喜轿,被放大的脸刚好和罗丽丽撞了个正着。
罗丽丽往后退,咬着下唇不敢叫出声。
是个陌生的女子,顶着杂乱如枯草的头发,表情木然,眼中黯淡无光,张张合合的嘴发不出声音,但她还是努力地想要表达一些东西。
罗丽丽艰难地辨认着她的口型。
“快?快、跑?”
她在让罗丽丽快跑。
罗丽丽一把扑过去,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她抓住对方的肩膀:“你知道怎么才摆脱这些东西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
或许是她这番动作动静太大,女子被围上来的人们拽着头发,扔到地上,用最恶毒最下流的话去咒骂她、折辱她,还用脚去踩她的身子,女子蜷着身体,不敢反抗,但嘴里还一直重复着——
“快跑…快跑…”
罗丽丽急忙冲下喜轿,双手抓住那些人,想将他们甩开,离那个女子远一点,但凭借她的力气,根本不能撼动半分。
她看着,女子被一脚一脚被踩成了肉沫,与下面的黑泥融为一体,再分不清那到底是已经腐烂的尸体,还是混着肉糜的泥,被一双双脚践踏。
罗丽丽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医生叫醒了她,她满脸泪水,眼神空洞,也不管医生抓着自己的肩膀,神情担忧地在说些什么,只是像一具没有生气的空壳,被摇晃着找不到支点。
后来朋友告诉她,医生说她这样的情况,需要用到药物来辅助治疗。
但罗丽丽知道,吃药根本抵不了什么用,于是她告别了朋友,只身去找张远,只有张远相信她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并且愿意帮助她,去找厉害的人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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