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行的师尊不苟言笑,天生剑骨甚至无情道大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让柳长行来九霄城花楼丢剑宗的脸。
荀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请得动剑宗之人前来相护?
思量间,他已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下方等着看好戏的少年吃了一惊。
“那可是剑修的剑意屏障啊!他看着毫无修为,怎么过去得如此轻松?”
“蠢啊,我们看不出他的修为,八成他是哪家的大能,只是瞧着脸比较嫩罢了。”
“原来如此!”
奚“大能”抬步走上三楼,隐约听到有女人娇媚的声音幽幽传来。
“剑修大人,道有什么好修的呀?您来这红尘识君楼一回,难道就不想放纵一回?贪享鱼水之欢吗?”
一人沉声道:“不想,你再这样,我就出剑了。”
美人忍俊不禁:“都说剑宗剑修不解风情,今日一瞧果然如此。您如此铁石心肠,难道是因为妾身不够美?”
“并非,你很漂亮。”柳长行说,“剑道苦修,我已立誓,此生不近女色。”
美人大概没见过这个品种的男人,笑得花枝乱颤。
她乐得不行,也没撩拨,一挥红袖溜达着走了。
奚将阑扶着栏杆站稳身形,幽幽看过去。
偌大三楼的房门几乎紧闭,周遭灯火通明,花楼特有的撩情香袅袅飘起,但端坐在宽衣上的高大男人却不为所动。
柳长行横剑膝头,半垂着眸修炼,剑意萦绕周身,将垂曳而下的裾袍撩的轻轻而动。
奚将阑暗搓搓比划了一下,本想找点平衡,但仔细一想当年柳长行就比他高大威武,六年过去必不可能再缩水。
奚将阑只好恨恨地放下手,快步走过去,打算和好友叙叙旧。
柳长行微微垂着眸,察觉到有人朝他靠近,余光隐约扫见是个男人,顿时双手合十,俨然一副立地成佛的模样。
“阿弥陀佛,施主,男色我更是不近的。”
奚将阑:“…………”
奚将阑脸色绿油油地说:“柳长行。”
柳长行一愣,倏地抬眸看来。
奚将阑身穿当年的法衣,面容几乎没怎么变过,抬步缓缓走来时,竟让柳长行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绝儿?”
奚将阑脸色苍白:“剑意收一收,我要死了。”
“轰”的一声,柳长行大手一挥,萦绕整个三楼的冷冽剑意瞬间散去。
他从宽椅上下来,大步流星而来,俊美寒冽的面容像是遇到春风,逐渐融化成温暖的潺潺泉水。
……以及融化的“泉水”缓缓从两只眸瞳中哗哗流下。
只是几步距离,柳长行已然泪流满面,大步走到奚将阑面前掐着他的腰身一把将其抱在怀里掂了掂,哽咽道:“绝儿,阿绝,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没长个儿?你看你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是不是受了大苦?”
奚绝儿:“……”
奚将阑被他抱得足尖都悬空,只好踩在他脚背上,用力捶了捶柳长行,垂死挣扎道:“之前没受苦,现在正在受大苦。”
柳长行落下老父亲的热泪,抱着他恸哭一场。
奚将阑差点口吐幽魂,艰难顺了会气才缓过来。
柳长行堂堂剑修这些年炼体修心境,但敏感的心却没有任何长进,稍微一点破事儿就能哭得亲娘都不认识。
他宽大身形坐在那,却弱柳扶风地擦拭眼泪。
“哥哥。”奚将阑还有要事要做,勉强没有计较他嘲讽自己矮的事,故作温柔地撩袖子给他擦眼泪,“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柳长行道:“锻炼心境。”
“花楼有什么好锻炼心境的?”奚将阑说,“你师尊不是说在你得修大道之前不可妄失精那什么元吗,你在这花楼万一心境没锻炼好,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师尊不得把你活劈了?”
柳长行擦干眼泪,正色道:“我断然不会如此。”
和剑修就不能绕弯子,奚将阑见他不上钩,索性开门见山:“我刚才听朋友说,你在此处是给荀娘当护卫,可有此事?”
柳长行噎了一下。
奚将阑立刻乘胜追击,恨铁不成钢道:“你你你,你怎么如此堕落?我现在毫无修为也没沦落到给人当护卫的地步,柳长行啊柳迢迢,你出去可别说自己是诸行斋的人、”
柳长行被冤枉得差点又要垂泪,皱眉道:“师尊让我来的,我也不知为何要护她。”
奚将阑若有所思。
柳长行一心惦记奚将阑的剑招,将自己的剑递过去:“来,耍一道剑招给我瞧瞧你这些年有没有退步。”
奚将阑:“……”
奚将阑将他的剑拂开,真诚地说:“我能进去见一见荀娘吗?”
柳长行的神色瞬间沉下来,满脸泪痕地冷冷道:“见什么荀娘,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好色,给我耍剑。”
奚将阑委婉地说:“恕我直言,我只近男色。”
柳长行神色更冷:“你近过男色?”
奚将阑和他说不通,只好朝着花魁的房门走去。
柳长行追上去将剑塞给他:“练剑,练剑。”
奚将阑不想练剑,抬手就要去推荀娘的门。
“咔”的一声。
柳长行将未出鞘的剑抵在门缝处,阻挡住奚将阑的手。
奚将阑抬眸和他对视,倏然一笑,轻声说:“哥哥,如果我非要进去,你会杀我吗?”
“我受师尊所托,不能让任何人接近荀娘。”柳长行被泪水沁过一遭的眼眸黑沉冷冽,剑意缓缓从那冰冷的剑鞘中倾泻而出,凝成一道森寒结界格挡在门外。
他淡淡道:“——自然也包括你。”
奚将阑道:“我不会伤害她,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柳长行默不作声。
“我堂兄奚明淮和荀娘交好。”奚将阑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奚明淮知道当年屠戮奚家的罪魁祸首是谁,但他已然疯了,药宗也治不好。现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是荀娘。”
柳长行蹙眉。
“只有真正的罪魁祸首才想要杀荀娘,你师尊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派你过来保护荀娘。”奚将阑挑眉道,“哥哥,你觉得我会为当年屠戮我全族的罪魁祸首而毁去唯一的线索吗?”
奚将阑这张嘴实在是太能说,柳长行犹豫:“但……”
“我和你是同一阵营。”奚将阑掌心搭在柳长行的手背上,含情脉脉地说,“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保护荀娘,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你师尊到底在防范谁,反正必然不会是我。”
柳长行心神开始动摇。
“我在外奔逃六年,吃了无数苦,就连修为也毁于一旦。”奚将阑再接再厉,眼眸闪现一抹水光,呢喃道,“獬豸宗还栽赃我是屠戮奚家的罪魁祸首,盛焦甚至对我……呜。”
他说着,悲伤得掩面而泣。
若是寻常人,肯定能知道奚将阑未尽的控诉是什么,但柳长行此等纯剑修,虽然心思敏感却全然不会往男欢女爱上想,急冲冲地追问:“他对你怎么了?也一大清早逼你练剑了?”
奚将阑:“……”
深感自己的龌龊。
“……是。”奚将阑磨着牙继续装可怜,“三更半夜我睡得好好的他非得叫我起来练剑,一直练到一大清早,手都抬不起来。”
奚将阑从小到大都不爱练剑,每回剑术课诸行斋的人都得连哄带骗才能让小少爷勉为其难地晨起练剑招——只有这样其他人才能不被掌院连坐责罚。
柳长行蹙眉道:“盛焦还真是禽兽不如啊。”
“是啊。”奚将阑几乎把牙都给咬碎了,“所以哥哥你就让我进去吧,你若实在是不放心,随我一同进去。我现在修为尽失,就是个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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