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正已等候多时,见到盛焦宛如瞧见救星,言简意赅:“见过宗主!申天赦无故大开,已有厉鬼幽魂从幻境入现世,您……”
执正说着,看到他空荡荡的手,倏地一愣。
宗主从不离身的天衍珠呢?
盛焦大步往前走:“有人进去?”
执正回神,忙道:“没有,申天赦封印之处无人敢靠近。”
盛焦没再应声。
护身禁制将倾盆而下的大雨阻挡在外,他高大身形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劈开雨幕,大步进入申天赦封印处。
当年盛焦将逆理违天的申天赦幻境封印时,放置一只獬豸神兽的石雕在阵眼处,常年矗立震慑幻境。
此时生了灵识的獬豸神兽石雕已被强行击碎,碎石遍地。
隐约听到石雕灵识呜呜咽咽地在雨中哭泣。
瞧见盛焦终于过来,委屈的哭泣声更大。
阵眼已毁,一百零八块巨石被震得东倒西歪,破碎石雕旁的虚空裂开一条漆黑缝隙,微微扭曲着好似将周遭一切吞噬进去。
——看着,就像一只诡异无情的眼睛。
带着怨气的幽魂厉鬼在大雨中徘徊,同獬豸宗的修士相互厮杀。
整个獬豸宗一团乱遭,四处惨叫哀嚎声。
当年申天赦幻境还存在时,獬豸宗总会将一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放入幻境中,让前来历练的獬豸宗执正亲手诛杀。
此番申天赦被强行打开,惨死的厉鬼当即冲出。
幻境中怨气太多,一些厉鬼甚至都已修出实体,进入鬼道。
他们本来还在嚣张地四处作恶,但瞧见盛焦来顿时吓得如老鼠见了猫,惊恐地四处逃窜,惨叫不已。
不过很快,一只为首的鬼修故作镇定,突然道:“等等,别蹿了!姓盛的小鬼没带天衍珠!”
众鬼一愣。
他们最怕的便是盛焦的「堪天道」天衍珠,一道天雷劈下来就算是鬼修大能也要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见盛焦手腕上空无一物,厉鬼面面相觑,突然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好啊,此子也太狂妄了,没带天衍珠就敢来申天赦吗?”
“此次定要了他的命!”
“我倒要看看这位灵级相纹的未来仙君死了之后,可会像我们这般……啊!”
盛焦看都没看,面无表情抬手猛地一挥。
冬融剑瞬间化为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身形如雷光划破滂沱大雨,直冲嚣张桀桀笑着的厉鬼。
雷光肆意,只是一剑,便将为首叫嚣的最凶的厉鬼斩杀当场。
剑意轰然在幽魂体内炸开,保持着怪笑的神情轰然碎成齑粉,被大雨冲到地面上,融入脏污土壤。
刹那间,众鬼纷纷成了上吊鬼,惊恐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们被关在申天赦久了,脑子大概不怎么好使,只记得天衍珠能劈他们,却忘了操控天衍珠的……是盛焦。
终于,暴雨中一道天雷划破天边,轰隆隆巨响。
众鬼吓得嘶声尖叫,如鸟兽散四处奔逃,再无方才的嚣张气焰。
冬融剑冲上去就杀。
盛焦都没睁眼看一眼,灵力从掌心溢出,转瞬将四散的獬豸石雕拼起,恢复原状。
獬豸石雕撒了欢地跑过来,石头做的蹄子奔跑时发出哒哒脆响,哭着一头撞到盛焦腿上,呜呜咽咽,委屈至极。
盛焦冷冷和那只诡秘眼眸対视,正要抬步上前将申天赦再次封印住。
突然,一位獬豸宗执正惊慌失措地跑来:“宗主!方才有人进了申天赦!”
盛焦眉头一皱。
“何人?”
“并非獬豸宗人!”执正浑身都是雨水,讷讷道,“……是一位今日刚被抓捕而来的犯人。”
盛焦面无表情,抬手就要用灵力将申天赦封印。
幻境被盛焦封印六年,看着冲出来的厉鬼如此嚣张,本来是断罪的申天赦此时怕已经变了模样,俨然是一处冲天怨气窟。
能入獬豸宗的必定犯了大罪,盛焦不会因一个将死之人任由申天赦继续开着,以致后续酿成大祸。
“宗主!”执正逼不得已硬着头皮再次出言阻止,“押解那位犯人的执正说,此人事关奚家被屠戮之案。”
轰隆隆——
天边惊雷猛地划破漆黑天幕,煞白雷光将盛焦冰冷的脸照亮一瞬,很快就暗下去。
盛焦从来说一不二,整个獬豸宗的人都知道他的秉性。
本以为这番话无用,却见盛焦灵力戛然而止。
执正目瞪口呆。
獬豸宗乌云遮日,怨气冲天,白昼已成黑夜。
一片漆黑中,无人看到他垂在一旁的手猛地一蜷,护身禁制倏地消失,大雨噼里啪啦落在他身上。
只听到盛焦声音冷冷传来。
“是何人?”
执正的声音好似要消散在暴雨中。
“应执正说,姓奚。”
“是当年惨案的另一位……存活之人。”
盛焦瞳孔剧缩。
***
盛家。
奚将阑手一指,道:“起开。”
困住曲相仁的天衍珠犹豫一瞬,乖顺地重新变成珠串。
它下意识往奚将阑手腕上缠,但奚将阑嫌弃地一甩手,示意它滚滚滚。
天衍珠只好飘回内室的床上,和被丢弃的璎珞扣耳饰一齐待着。
没有天衍珠的支撑,曲相仁狼狈地摔趴在地上,他已没了力气色厉内荏,艰难喘息着,瞧着似乎要咽气了。
“别死啊。”奚将阑眼眸中的金色一闪而逝,懒洋洋地道,“当年你在我身上用过多少刑,我还要一一还回去呢,你死了我怎么还?”
曲相仁已经涣散的瞳孔难掩惊恐。
突然,旁边有人说:“我帮师兄吧。”
奚将阑没听到,直到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猛地一回头。
应琢不知何时来的,一袭蛛网罂粟花交织的艳色红袍,单膝点地蹲在奚将阑身边,眼眸含着掩饰不住的深情爱慕。
奚将阑一愣:“巧儿?”
“师兄!”好像叫一声自己的名字都対应琢来说是一种恩赐,他眼睛都亮了,高兴道,“我终于等到……”
“啪”的清脆声响。
奚将阑突然扇了应琢一巴掌。
应琢被打得脸偏到一边,舌尖抵了抵被抽得生疼的脸颊,依然笑容不减:“师兄别生气,巧儿知错。”
在恶岐道奚将阑可没留半分余手,险些被杀的应琢却完全不介意,还想去握奚将阑的手,怕他手给抽疼了。
“小兔崽子。”奚将阑抽完他后,像是确认了什么,捏着应琢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别又用一具傀儡打发我,你自己来。”
“我不敢,师兄会杀了我的。”应琢精致的玉石眼眸直直盯着奚将阑的脸,说出认怂的话依然坦然自若,“等师兄消气了我自会过来任打任骂。”
奚将阑瞥他一眼,一甩衣袖朝着内室走去。
应琢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自己被抽的脸,好半天才放下手,心情莫名愉悦地为奚将阑处理残局。
片刻后,应琢捏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头人走进内室:“师兄……”
刚走近,话音戛然而止。
奚将阑坐在凌乱榻上,只着黑色中衣,衣袍半解,墨发被他随意拢到左肩上堆着,右肩处的衣物微微往下拉。
他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后肩处那个艳红的痣,不知在想什么。
应琢眉头狠狠一皱。
天衍珠、桂香、住处床榻、衣袍,甚至是贴身中衣……
奚将阑身上全是盛焦的痕迹和气息。
奚将阑已经将璎珞扣耳坠戴回去,听到脚步声朝着应琢一招手:“来。”
应琢忙走过去,将木头人递给他。
奚将阑将木头人丢在天衍珠旁边,撩着头发让应琢看右肩处的红痣,随口问:“你知道獬豸宗的黥印是什么样吗?”
应琢脸色大变:“獬豸宗当年给师兄烙了黥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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