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与琴多得知了太多超乎想象的信息,以至于面对现实中的处境,他们甚至感到一丝陌生。
阿方索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琴多。
琴多低低地咳了一声,抱怨说:“这儿晚上的气温太低了。”
“……这是沙漠地区。”阿方索终于觉得他们两个正常点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等会儿就可以离开了。不过,关于部落中央区域的坟包……”
西列斯此刻正环顾四周:简陋的房屋、散落的帐篷、枯败的荒原、小小的湖泊、翻涌的迷雾……以及这群没精打采的人们。
他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也慢慢将注意力集中到现实中的事情。
无论在梦境中,安缇纳姆讲出了多少繁复的、不可思议的信息,他们也仍旧需要生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并且试图解决如今这困扰费希尔世界几千几百年的问题。
阿方索的问题让西列斯将注意力彻底收回。
他说:“别担心,阿方索。我已经知道怎么解决这事儿了。不过,我们需要首先离开这里。”
阿方索怔了一下,有点怀疑地问:“是吗?”
“是的。我需要回一趟拉米法城,找到往日教会,从他们那边询问一个仪式。”西列斯说,“是专门用来处理这种局面的——这些,旧神留下的痕迹。”
阿方索有点不敢置信,因为他不知道这会是什么仪式。不过西列斯惯常冷静的语气也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说:“只要能解决就好。”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群,突然顿了顿。他问:“那三个人呢?”
“……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安格斯·凯斯就在他们一旁吃着面包,相当艰难地咽下那干涩的面包之后,他回答说,“就在帐篷里。他们把自己锁起来了。
“昨天凌晨我还被他们吵醒了。他们似乎是在帐篷里挣扎哭嚎,非要离开帐篷,前往部落那边……那场景有点古怪。
“不过,因为昨天您的嘱咐,所以我们谁都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敢打开帐篷。那声音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然后就慢慢停歇了。
“到现在,我们也没打开过他们的帐篷。”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琴多适时地说:“我们现在去看看?”
西列斯点了点头,便说:“走吧。”
他们四个人便一起去了德莱森家族三个人所在的帐篷。一路上西列斯观察着在场那些人,意识到他们的精神状态的确好了不少,甚至有人正彼此笑闹着。
那个昨天下午冲动闯进原住民部落范围的探险者,在处理完伤口和一整晚的休息之后,现在表情和神态也正常了许多。他现在正低着头安静地吃着早餐。
整体来说,这场面令西列斯放心了一些。
不过,等会儿他们尝试离开这里的时候,西列斯恐怕需要对这些人一人进行一次判定……一次灵性判定、一次意志判定。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个帐篷。帐篷里的安静给人一种相当诡异和不安的感觉。安格斯拿出了钥匙开锁。
随着帐篷拉链逐渐拉开,西列斯也感到一丝紧张。不过,那三个熟睡中的人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德莱森家族的这三个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阿方索大声叫醒了他们,他们就慢慢醒了过来,纷纷露出一种迷茫的、但也后怕的表情。
“凌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西列斯问。
阿道夫·德莱森,也就是那名老者,他声音沙哑地、颤巍巍地回答说:“我们感到……我们应该,去村落中睡觉,而不是待在帐篷里面。
“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渗透在我们的血液里,要我们赶快过去……那是我们的意志无法拒绝的可怕东西。”
旁听的几个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伊妮德·德莱森保持着一种苍白的、倦怠的、麻木的表情。她一言不发,在某一刻突然起身,想要跑出帐篷,但是被安格斯一把拦住了。
她又重重地坐回帐篷里,整个人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抱着头,低声呢喃着一些零碎的、令人不安的话语。
“……伊妮德是我们中间受到折磨最深的人。”德里克以一种相当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妻子的情况,“凌晨的时候,就是她首先无法忍受这种折磨,想要离开帐篷。
“之后我们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我们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那种焦躁的、绝望的情绪。然后我们拼了命想要离开帐篷,幸运的是,我们被拦了下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轻微的、不自知的,对于妻子的苛求与指责。当然了,他知道这不是伊妮德的错,但这种情绪一时半会儿难以缓和。
帐篷里的三个人静默地、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
“……我们等会儿就要出发离开了。”西列斯突然开口说,“所以,你们需要做出一个决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还是,留在这儿。”
他偏头看向安格斯,低声说:“把帐篷再锁好吧。”
安格斯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阿方索有点忧虑地说:“我们真要把他们留在这儿吗?”
“不,我们得带着他们离开。”西列斯说,“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希望的。”
“那您……”阿方索迟疑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是为了让他们再坚定一些决心?”
“也可以说是让他们认清现实。在这里度过一个夜晚之后,他们受到的污染似乎又更加深了。”西列斯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尽快离开。”
安格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便说:“现在是八点……我们九点的时候出发?”
“当然可以。”西列斯说。
琴多相当真诚地说:“希望我们能在正常的驿站里吃上一顿不错的午餐。”
他们都笑了一下,并且因此而感到些许的振奋。
安格斯·凯斯便去和自己的同伴们说这个安排。
阿方索似乎正回忆着什么。上午的阳光洒落下来。尽管周围的迷雾令人不安,这地方也相当诡异,但是,这阳光的确让人有了一些愉快的感觉。
隔了片刻,阿方索说:“我们像是特地在这儿验证‘复现自我’仪式的可靠性一样。”
西列斯也笑了一下。
他们来到这里,得知了一些信息——抛开西列斯与安缇纳姆的梦中谈话不说——但是,也不能说他们收获到太多东西。
“……不过,我们误打误撞救了不少人。”西列斯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比如安格斯·凯斯和他的同伴,再比如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
阿方索也点了点头,叹息着说:“这终究是件好事。”
“在这之后,你打算回到拉米法城吗?”西列斯问。
阿方索想了片刻,便说:“当然。在无烬之地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了,不如回到拉米法城搞搞研究吧。我想,随着枯萎荒原开发计划,我这样的民俗学者能收获不少新的课题。”
“新的论文。”西列斯指出。
“……哦,教授,我知道您今年的论文还没写。”阿方索耸了耸肩,“别着急,虽然已经是七月底了,但您毕竟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呢。”
西列斯:“……”
被骤然提醒这件事情,让他的心情有点糟糕。
琴多闷闷地笑了起来,他靠在西列斯的身上,并且低声说:“论文的事情,您忠实的助教可就无能为力了。”
西列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禁叹了一口气。
很快,时间临近九点,他们将要出发了。
不过就在出发之前,西列斯注意到一个问题。他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一旁那个始终寂静的村落中的人们,已经走了出来,并且成片成片地站在他们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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