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说了谢谢,而骰子说不用谢。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进行了一次有效的沟通?
但是,情况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他只是在判定的途中与骰子进行了交流,而这种交流原本就存在着。
此外,这一次判定中骰子的说明似乎也在暗示什么……“反抗世界”?
西列斯还没来得及深想,面前这孩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嗓子恢复了。他张口就要说什么,但是随后又轻声咳了咳。
他小声说:“我不会再大喊大叫了,你也别再使出那种莫名其妙的手段。”
西列斯点了点头。
像是与西列斯达成什么协议一般,纳尼萨尔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无聊地往后一躺,说:“感觉更没劲了。”
“所以你大喊大叫,就是为了摆脱无聊?”西列斯问。
他想要知道这个孩子隐藏着的秘密,不过,纳尼萨尔显然是个警惕心很强、过于早熟的孩子。他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和西列斯坦诚自己的秘密。
西列斯也没这么指望。他只能慢慢了解纳尼萨尔的情况。
“……差不多吧。”纳尼萨尔说,不过他的表情明显表示,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没人陪我。我只能一个人呆在医院里。”
听起来有些可怜。西列斯心想。不过从这个男孩顽劣的表现来看,也不能说西列斯对他有多同情。
他便说:“你可以读点书,看看报纸,或者买点中学的教材来看。”
纳尼萨尔古怪地瞧着西列斯,然后说:“真稀奇。你不会是老师吧?”
西列斯:“……”
“哦,猜对了。”纳尼萨尔说,“果然只有老师才会说这种无聊的话。那种事情不是更加无聊吗?我还不如……算了,我不大喊大叫了。”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西列斯默然片刻,便说:“或许你可以找找你这个年纪适合玩的东西。”他这么说着,也想到了儿童玩具商店的想法,“打发时间罢了。”
“或许吧。”纳尼萨尔说,带着点意兴阑珊的想法,“住院之前我玩过牌。不过很快就被那个严苛的老头子收走了。幸亏我还自己偷偷藏了一张,偶尔会拿出来看看……”
牌?
西列斯几乎情不自禁地皱起眉,他沉默片刻,说:“命运纸牌?”
纳尼萨尔惊讶地盯着他:“你是什么预言家吗?”他顿了顿,说,“是啊,命运纸牌。一个仆人偷偷带给我的,说他弟弟在学校里玩这种牌。
“哼,还是什么艺术学院呢,明明就是一群不务正业的家伙。没人陪我玩,我就自己洗洗牌。可惜还是被老头子收走了,真没意思。”
他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西列斯说:“可以让我看看你留下的那张纸牌吗?”
纳尼萨尔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吧……好吧!给你看!不过你不能带走。因为这张牌长得挺特殊的所以我才留下来的……”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纸牌,然后递给了西列斯。他的目光十分紧张地望着西列斯,像是担心他将这张纸牌抢走一样。
命运纸牌。主牌生命。角落处的八瓣玫瑰。
……又是那个家伙。西列斯想。
他将这张纸牌递还给纳尼萨尔。后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西列斯问:“你从哪儿得到这张纸牌的?”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这似乎不是那个仆人给你的整套纸牌里的吧?”
纳尼萨尔动作一顿,愕然地望了望西列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西列斯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纳尼萨尔说:“……行吧!讨厌的大人!这张牌是我捡到的。”
“捡到的?”
“当我来到这家医院的第一天。好像是一直下雨的那阵。”纳尼萨尔说,“我换好病号服出来,就在门口发现了这张纸牌。
“那天老头子把我的牌都收走了,我以为那是他不小心漏下来的。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有个特殊的标记。我觉得那肯定是命运对我的馈赠,所以就好好地保存着。”
命运的馈赠。西列斯心想。孩子的无心之语。
但是那的确在西列斯的心中激起了某种波澜。
纳尼萨尔警惕地看了看西列斯,说:“这可是我现在唯一的乐趣了。你总不能将它抢走吧?”
西列斯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他说:“西列斯·诺埃尔。我的名字。”
纳尼萨尔瞧了他片刻,才说:“纳尼萨尔。”他没说自己的姓氏,“隔壁那个老头子是你的什么人?”
“布莱特教授,是我大学时候的导师。”西列斯说,“他是个很亲切的人,如果你觉得无聊,那就可以去跟他聊聊天。不过,你不能再这么大喊大叫了。”
“……嘁。”纳尼萨尔悻悻然说,“我知道了!”
西列斯便离开了纳尼萨尔的病房,回到了布莱特教授的病房。
布莱特教授正与那个年轻护工聊着什么,见西列斯回来,便笑着说:“西列斯!看来你和那个孩子聊得不错?”
……大概是不错吧。对他来说。西列斯心想。
他说:“那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一个人在医院,觉得无聊,所以一直大吵大叫。我跟他说了要保持安静,或许之后他会过来跟您聊天也说不定。”
“哦!竟然是这样。他的家人真不负责任。”布莱特教授有点不满地说,“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那的确是一个十分令人头痛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以为世界是绕着他们转的。”
西列斯微笑了一下。他倒的确同意布莱特教授的这种说法。
他们聊了一会儿。西列斯见时间将近十一点,便告辞离开。布莱特教授与他叮嘱了不少课程相关的事情。
他说:“不管怎么说,西列斯,那些学生都是研究学者,可能见你年轻,就轻视你。即便你只是代替我上一阵子课,但是,你也得对他们严厉一点。”
西列斯微微一怔,然后点头说:“我明白了,教授。”
一旁的年轻护工好奇地望着他们。没人在此刻想到那些学生们的感受,没人。
离开医院的西列斯很快前往了洛厄尔街32号。琴多已经在准备饭菜了。意外的是,堪萨斯的菜肴做法与地球的更为相似,有一些炒菜、炖菜的做法,让西列斯感到了异常的亲切。
“您喜欢吗?”琴多有点紧张地问。
西列斯望着碗里的——大概可以用糖醋排骨来形容的菜肴。片刻之后,他微微笑了一下,说:“我很喜欢。我是说,非常。谢谢你。”
琴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沾沾自喜地说:“我就猜到您会喜欢的。”
“这是堪萨斯的做法吗?”西列斯问。
“可以这么说。”琴多说,“不过,也融合了一些普拉亚家族的内部菜谱。您知道,普拉亚家族继承了对于李加迪亚的信仰,所以家族中烧菜做饭的习惯,总是带有来自不同地域的特色。
“我只是挑了一种和康斯特不太一样的做法让您尝尝。您喜欢就再好不过。”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感到一种难言的融融暖意。
他们很快便吃完了一顿午餐。琴多没有烧太多菜,不过仍旧让西列斯胃口大开。他们一同在厨房里收拾着,十分默契地分配了家务。
琴多看起来有点强迫症,非得把那些瓶瓶罐罐摆放整齐,偶尔还歪头打量着,仿佛哪个罐子令他觉得不快一样。西列斯洗着碗,一边和琴多说起了自己在医院的经历。
尤其是那个男孩。
琴多敏锐地说:“布莱恩特?”他想了想,“这个姓氏,我记得属于康斯特公国的财政大臣?”
“是的。”西列斯说,“我不能确定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很有可能与那位财政大臣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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