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继续说:“他们找到了当初那个幸存者。他们也找到了那个名为卡尔的探险者。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曾经错失的线索——尽管我并不清楚他们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
西列斯想,当初的幸存者,应该就是指伊舍伍德那个幸存的同伴。十年之前,他们与那位幸存者错过了。但是十年之后,他们却幸运地找到了这个人。
而卡尔……去年这个时候,名为“卡尔”的探险者在黑尔斯之家兜售藏宝图。那正是将弗雷德曼引向死路的藏宝图。
弗雷德曼被商人兰米尔所救,将游记交给兰米尔。随后,游记因缘际会来到了西列斯手中,西列斯找到伊曼纽尔作为游记的翻译……也由此真正让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下定决心回到无烬之地。
……这些事情是西列斯早已经知道的。
事实上,他对这些事情的后续发展也有所猜想。不过,那都是与“真相”有关的。在此之前,西列斯便已经下定决心,首先“解决”这件事情。
不过,他仍旧继续耐心地听着老板娘的话。
“我不知道他们与那名幸存者、与探险者卡尔究竟聊了什么。”老板娘说,“这话我得先和你讲清楚,诺埃尔先生。我只是知道他们找到了这两个人。”
西列斯点了点头,低沉地说:“我知道。他们恐怕不怎么希望我参与进这件事情。”
“或许是的吧。”老板娘缓慢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总说,那是他们肩上所负担的重量。所以他们现在愿意去送死。但是……”
她陷入了沉默之中。
西列斯接话说:“但是,我们也已经牵涉其中了。”
老板娘点了点头,随后,她的情绪像是突然崩溃了。她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她说:“十年之前,其中一名死去的探险者,是我的亲弟弟!
“我们在无烬之地相依为命,而他们带着他去送死!他们回来了,而我的兄弟再也没有回来!事情就是这样,而现在,他们仍旧想要将我排除在外!”
西列斯微怔。
他突然明白了面前老板娘的身份。
她的兄弟是阿方索和伊曼纽尔十年之前的同伴。伊舍伍德失踪之后,一意孤行的伊曼纽尔想要找到自己的兄长,而他的同伴也跟随着他一起行动。
最后,他们的确找到了一个部落遗迹,但是,其他同伴都死了,只有伊曼纽尔和阿方索活了下来。他们最终也没能找到伊舍伍德。
……而死亡。死亡也只是一串数字。
西列斯的心头压上了沉重的分量。他不禁往后靠了靠,靠在椅子冰冷的椅背上。
琴多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西列斯反手与他十指相握。琴多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坐姿。
西列斯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说:“奥德丽女士,我们可以做到我们能做的一切。”
奥德丽闭上了眼睛。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划过,随后被她自己擦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说:“我唯一能提供的信息是,他们是在马戏团找到那个幸存者的。”
西列斯一怔:“马戏团?”
“是的。”奥德丽说,“过去十年间,那个男人似乎就厮混在马戏团的帐篷里,自暴自弃。直到阿方索和伊曼找到他。他们三个似乎一起离开了。”
西列斯略微棘手地皱了皱眉,随后他说:“奥德丽夫人,问题是——今天早上,马戏团的团长死了。”
奥德丽一瞬间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情。那表情夸张到让西列斯感到马戏团团长的死亡仿佛另有隐情一样。
西列斯顿了顿,最后问:“您知道马戏团的团长?”
奥德丽迟疑片刻,然后说:“马戏团……”她的声音很轻,“是特殊的。”
西列斯停顿了一下,说:“的确如此。”
“马戏团如果……不运营的话,”奥德丽说,“黑尔斯之家会出事。那些疯狂的探险者……他们都依靠……依赖着马戏团。”
西列斯这才明白过来奥德丽为什么会露出惊恐的表情。显然,在马戏团出事之后,黑尔斯之家的探险者会陷入格外疯狂的境地。
尽管马戏团做着一些不够合法、不够体面的生意,但是那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吸纳了黑尔斯之家的黑暗。那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垃圾桶。现在垃圾桶翻了,于是那些恶臭的、脏污的垃圾,都要跑出来了。
……所以,西列斯想,说到底,米基怎么会死?
如果“雕像事件”的幕后黑手与黑尔斯之家有关,那为什么与黑尔斯之家隐隐扯上关系的马戏团会出事?
这似乎又是某种奇怪的“失控”。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幕后黑手的掌控。又或者,恰如其分地朝着他们想要的局面发展下去?
西列斯的思绪陡然转了个弯。
如果幕后黑手就是需要这样混乱的局面呢?
倾倒的垃圾散发着恶臭。而胡德多卡,似乎就恰好象征着这种恶臭。
西列斯怔了片刻,然后突然皱起眉:“看起来我们需要尽快去调查一下马戏团的事情。”
奥德丽点了点头,她轻声说:“祝你们好运。”
“希望之后一切顺利。”西列斯说,“我还有两位同伴,一名医生和一个年轻人。如果之后出了什么事,那我会让他们来通知您。”
“我明白了,请您放心。”奥德丽说。
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暗地里的托付。比起兰米尔安排的向导玛丽,西列斯在一定程度上更相信面前这位旅馆老板娘。
毕竟,奥德丽与阿方索、伊曼纽尔交情深厚,但他们对玛丽却没什么太多的了解。
与奥德丽告别之后,西列斯与琴多一同下楼。
“有什么新的想法吗?”琴多问。
“你呢?”
琴多想了片刻,最后说:“看起来,黑尔斯之家才更像是他们选中的舞台。”
“是的。”西列斯喃喃说,“不,应该说,祭台。”
琴多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他说:“这群旧神追随者还真想做点什么。距离沉默纪已经过去了四百年,但是他们仍旧妄想回到过去那个年代。”
“不管是城里还是无烬之地,这样的人都不在少数。”西列斯说,“有时候我感到一点费解。”
“什么?”
“为什么非要回到神明的年代。”西列斯说,随后顿了顿,又解释说,“我认为人类未必需要依靠神明。”
“神明只是他们的寄托。”琴多说,“即便没有神明,他们也可能找到其他的东西来美化自己的行为,并且形成这种执拗的疯狂。”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确性’。”
琴多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西列斯,然后笑了起来:“是的。神明就是他们的正确性。”他忍不住说,“西列斯,你比我想象中更加了解神明与信徒的关系。”
西列斯说:“毕竟我研究沉默纪的文学。文学总能反映出很多东西。”
“的确如此。”琴多说,“你甚至从文学的角度,发现堪萨斯那群流浪诗人就是李加迪亚的信徒。”
西列斯想了想,最终决定纠正琴多这个想法:“不,其实不能说是从文学角度。我觉得那其实十分明显,李加迪亚的神格本身就非常特殊。
“我反而十分疑惑,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里,从未有人发现这些流浪诗人信仰李加迪亚的事情。”
琴多偏头望了望西列斯,最后不明意义地笑了一声:“或许就是因为您比较厉害吧,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皱了皱眉,说:“说真的,琴多,为什么你非得用敬称?”
他不是说琴多使用“您”这个称呼有多疏远。事实上,有的时候西列斯与朋友交谈的时候,也会用上这个称呼,大概是为了表示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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