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保持着沉默。他想,琴多居然主动提到了自己的过去。
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琴多总是会对自己的过去遮遮掩掩,然后攻击性格外强地反问西列斯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列斯就慢慢涉足到了琴多的过去。
比如他得知了琴多正在探寻旧神相关的秘密,所以会与一些探险者结伴;比如他得知了,琴多那条项链的来源与用途,甚至得到了前往堪萨斯旅行的邀请。
因此,西列斯觉得他和琴多的关系已经过界了。
在这混乱、危险而复杂的无烬之地,情况似乎没那么糟糕。反正他们的确一路同行。但是,等他回到拉米法城呢?
西列斯感到自己的神经同样被什么东西刺激着。他也做出了不够理智、不够警醒的行为。他没有在合适的时候拉开与琴多的距离,而现在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旅途上的人们总是更为放纵一些,因为那不是自己习惯的地方和人们。
想着,他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你又在叹气了。”琴多困扰地问,“情况真有这么糟糕吗?”
“这只是情绪的表达。”西列斯感到自己也有点喝醉了,他碰了碰那个酒杯——其实他也就喝了那么两三口,“琴多,不要再做出让我误会的事情了,说真的。”
“误会?”琴多笑了起来,“别误会。往最让你觉得心烦意乱的那个方向去想。”
他偏了偏头,靠在西列斯的肩膀上。他灰白色头发扎成的那个小辫子也碰了碰西列斯的肩膀。
“……有人。”西列斯无奈地说。
“怕什么。”琴多近乎挑衅地说,“他们敢说一句话,我把他们舌头拽出来!”
西列斯因为这状似凶狠的话语而笑了一声。
安迪回来了,并且古怪地瞧了瞧他们两个的姿势。琴多眯着眼睛瞧了他一眼,于是安迪老板赶忙收回打量的视线。
“他喝醉了。”西列斯说,“不用理他。”
琴多看起来懒得反驳这句话。他霸占了西列斯的肩膀。
“呃……咳,我明白了。”安迪说,“那我接着说。”
西列斯点了点头。
琴多开始得寸进尺,他握住了西列斯的手,然后把玩着西列斯的手指。西列斯警告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于是琴多稍微安分了一点。
他看起来还是对刚才发生在楼梯上的事情念念不忘,所以现在握着西列斯的手指便感到心满意足。他静静地撑着脸,翠绿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恍惚而纯粹的笑意,望着西列斯。
西列斯恍若未觉,只是听着安迪的话。
……按照安迪的说法,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两人在十月初的时候来到了黑尔斯之家。具体什么日子他已经忘了,不过大概就是十月头上那几天。
他们来势汹汹,几乎走遍了黑尔斯之家的所有酒馆。
阿方索·卡莱尔本人在无烬之地颇有些名声,毕竟他曾经声称自己发现了一个部落遗迹,却没有第二个人为其佐证。
有些人认为他是骗子,有些人认为他哗众取宠,当然,也有人疑心他独吞了遗迹的产物。
总之,他们两个这次大张旗鼓地调查“不存在的城市”,也的确引来了一些人的关注。
“事实上,他们也找到了我这里。”安迪说,“然后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就联想到了十年前的事情——不存在的城市,探险者、幸存者……”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隔了片刻,安迪说:“我记忆力不是很好,所以总会将一切都记录下来,写在纸上。因为他们的出现,我特地翻找了十年前的日记。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有名客人,与那人的打扮类似,然后来到我的酒馆。他当时满身是血,颤抖着喝酒。他说他刚刚从一个鬼地方逃出来。他说,他对不起伊舍伍德。”
西列斯微怔,然后皱起眉:“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是的。”安迪说,“伊舍伍德。这个名字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十年之前,正是这个人组织了一个探险队,前往寻找‘不存在的城市’。当时我才在这儿开了这家酒馆没几年。
“现在想一想,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安迪的话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困扰:伊舍伍德和伊曼纽尔的兄弟关系,似乎并不是广为人知的。不过,这对兄弟原先关系就不算太好。
没人知道伊舍伍德有个弟弟。所以,没人会在遇到那个幸存者的时候,告知伊曼纽尔。甚至于那名幸存者本身,恐怕也不知道伊曼纽尔的存在。
十年之久,他们还能找到当初的那个幸存者吗?
西列斯便问:“他们应该去找这个幸存者了吧?”
“是的。”安迪说,“他们应该是找到了。”
找到了?
西列斯说:“所以那个幸存者就在黑尔斯之家?”
“呃,似乎是这样的。”安迪说,“不过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他们的具体行动。我只见过他们三次。第一次是他们过来询问一些关于‘不存在的城市’的相关消息。
“第二次是过来询问关于去年的藏宝图的事情……卡尔?似乎是叫这个名字的探险者在去年兜售的藏宝图。不过我对这事儿不怎么清楚。
“他们第二次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了那个幸存者的事情。他们看起来十分意外,激动得很。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原因,或许他们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吧。
“至于第三次,就是神诞日那一天。他们过来跟我说,他们打算离开黑尔斯之家,但是有人可能会来这儿找他们,所以在我这里留一封信,让我到时候转交给……看来就是转交给您了。”
“信?”西列斯问。
安迪点了点头:“是的,在后边。我等会儿拿给您。”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想,实际上,安迪也不知道阿方索和伊曼纽尔到底有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他便说:“那么,从他们得知幸存者的存在,到他们离开黑尔斯之家,中间过去了有一段日子。有人知道他们这段时间里的经历吗?”
安迪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是那么清楚……啊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了。”他说,“他们似乎住在奥德丽的旅馆。你可以去那边问问老板娘。”
西列斯明白过来,向安迪道谢。
虽然阿方索留了一封信给他,但是不管怎么说,调查他们在黑尔斯之家做过的事情,还是必要的。
……他们在神诞日那一天就离开了黑尔斯之家。西列斯想。
当时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西列斯的信件,不然不可能在安迪这儿来下讯息。但是,他们仍旧离开了黑尔斯之家。
这意味着,他们必定得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因此才会来不及等待西列斯的到来,迫不及待地离开黑尔斯之家。
希望阿方索的那封信里提供了足够的线索。
安迪说:“不用客气,先生。”他笑眯眯地说,“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花了钱的。”
西列斯默然,心想,果然如此。
安迪去拿了那封信,将其递给西列斯。这封信应当没被拆过,起码信封上的火漆并没有损坏的痕迹。
西列斯没有急着拆开,他想要去到一个更为隐蔽、安全的地方再看这封信。他将信件放在内侧的口袋里,然后对琴多说:“看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琴多这才放开西列斯的手。西列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付了酒钱——这里也可以用康斯特公国的货币结算——之后就礼貌地与安迪告别。
在他们离开之后,酒馆里始终保持缄默的探险者们才突然开始高声议论起来。
“那居然是琴多·普拉亚!”
“谁见过这么温顺的琴多!哦,这形容都能让我恶心吐了!”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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