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道:“可这万海集市的规矩,不就是谁买到就是谁的吗?”
“这……”萧承轩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我折剑山庄就在距此地不远的广陵城外,阁下可持此物去我派宝库中任意挑选一件法器,算作在下的补偿。”
风辞眉梢一扬。
眼前这位庄主大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从他这一身暗红锦袍,再到发间的簪子,腰间的玉佩,浑身上下没有一样不是珍稀法器,想来派中更是有不少好东西。
这倒是不亏。
但风辞还是很好奇:“能问问令弟为何要盗宝售卖吗?”
萧承轩神情变了变。
“一些家中私事,不便透露。”
他没给风辞再询问的机会,将令牌递给他们,抬手收起铜鼎:“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说完,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拽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辞注视着他的背影,嘟囔:“折剑山庄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折剑山庄是咱们江南最大的门派了。”
他们身旁,一名老者插话道。
那折剑山庄庄主来得风风火火,这一通闹下来,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见有知情人,风辞打听:“他们兄弟平日里不和吗?”
“非也。”那老者道,“折剑山庄老庄主死得早,留下两位公子互相扶持,将折剑山庄发展到如今。这两兄弟感情极深,萧庄主待他这唯一的弟弟极好,所有人都知道。”
风辞:“那怎么还闹了今天这一出?”
老者捋着胡须,悠悠道:“恐怕是因为今日那消息……”
风辞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了。
折剑山庄,也在那份仙门名录里。
今日白天仙盟公布了那份名录之后,修真界掀起了好一番波澜,风辞今晚这一路走来,也听到不少讨论。
不过因为事出突然,那些仙门会何去何从,如何应对,众人也只是猜测。
老者叹息道:“看这样子,折剑山庄恐怕不打算遣散弟子啊……”
没买到幻灵鼎,风辞没了再继续逛集市的心思,加上与薛唯约定的时辰将近,二人便就此折返。
风辞一路上都在把玩萧承轩给的令牌,裴千越见了,问:“主人还在想折剑山庄的事?”
“是啊。”风辞道,“我还是没明白,他家那小公子干嘛把镇派之宝拿出来卖。”
裴千越道:“因为折剑山庄绝不可能加入仙盟。”
风辞动作一顿:“啊?”
“折剑山庄初代庄主萧珏,就死在阆风城前任城主容寂手中。”裴千越道,“萧珏与容寂剑尊曾是故交,容寂死前曾与我说过他此生有一憾事,便是与这故友有关。”
折剑山庄惯用重剑,所修剑法刚毅霸道,皆是萧珏自创而来。
萧珏此人自小习剑成痴,为了证明自己的剑法天下无敌,便四处与人比剑斗法。可他的剑法不死不休,每出必见血,因此也招惹了不少仇家。
他杀戮过重,心性不稳,到最后渐渐难以控制,濒临走火入魔。
萧珏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必将入魔,于是约了容寂在昆仑山下比剑,还立下了生死契。
“生死契一出,结局必定一死一生。用萧珏的话来说,他宁可死于纵横一世的容寂剑尊手下,也不愿走火入魔,意识不清,再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宵小所杀。”
风辞叹道:“倒是个有血性的。”
裴千越点点头:“但不论如何,萧珏仍是死于阆风城主手下。因此,在仙盟成立之初,他的后人便向天下宣告,折剑山庄绝不加入仙盟,否则无颜面对先祖。”
这倒是可以理解。
风辞道:“这么说来,他们就只剩两个选择。”
要么解散,要么……等着凶手找上门来。
而且,以那位年轻庄主的性子,大概不会选择前者。
“折剑山庄。”风辞摩挲着手里的令牌,道,“看来这一趟,我们恐怕不得不去了。”
裴千越点头:“好。”
他们在集市逛了很长时间,此刻已经月上中天,但街上依旧很热闹。
风辞原本还觉得奇怪,直到路旁的小楼上,薄纱拂面穿着单薄的女子斜倚凭栏,将一枝花朝他们丢下来。
风辞下意识接了花,抬头看过去,瞬间懂了。
薛府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相隔一条街,便是薛唯说过的风月馆。
他本是要步行回府,不知怎么竟然走到了这风月馆附近。
风辞把花枝塞到裴千越手上,笑道:“城主大人,你感兴趣的来了。有佳人正叫你呢,还不快去?”
这几日薛唯没少和他提起这风月馆的事。
当地规矩,每到夜里风月馆开张,妓子小倌会在二楼倚栏抛花。若有他们看上的恩客路过,他们就将花束抛下,恩客拾起这花,可进楼免费饮杯酒水,或听一首小曲。
裴千越眉宇微蹙:“别胡闹。”
“哪有胡闹?”风辞还记着刚才的仇,打趣道,“不是你方才在集市上说,你对这档子事很感兴趣吗?现在有机会了,你还不把握住?快去嘛,别让佳人等急了。”
风辞说着还抬手推他,却被裴千越用力抓住手腕。
裴千越微低下头,薄唇紧抿,脸色也有些阴沉。
要是换了修真界任何人,见到阆风城主这副模样,恐怕都要吓得跪到在地了。
可风辞是个特例。
他非但不怕,还笑得颇为挑衅。
裴千越最近在他面前太听话,他实在很想看一看这人被惹恼了是什么模样。
可惜他没得到这个机会。
片刻后,裴千越似是无奈,又好似被他气笑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那副孤高冰冷荡然无存。
他将手里带了脂粉气的花枝别在风辞发间,脸上还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低声道:“可你知道的,我看不上他们。”
“……该怎么办呢,主人?”
第36章
裴千越动作轻佻, 话语中的暗示意味也很明显。
这些庸脂俗粉他看不上,他看得上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近在眼前。
风辞脸上的笑意稍敛。
将他与青楼妓子相提并论,谁给这混账东西的胆子?
但面对裴千越这几乎算得上冒犯的举动, 风辞并未躲闪,也没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他没有抗拒,裴千越低下头,变本加厉地凑过来。
此处环境特殊,当街亲昵的不在少数,因此哪怕他们靠得这样近,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脂粉香气,方才楼上抛花的妓子早不知去了哪里, 只剩窗户边鲜红的纱帐被风吹起, 轻快婉转的江南小调从小楼里传来。
烟花巷柳, 醉生梦死。
裴千越向来是个不要脸的, 要是在他面前太要脸, 那就输了。
所以风辞仿佛是在和他较着劲, 竟真就这么不躲不闪, 平静地看着对方越靠越近。
近到咫尺之间, 近到呼吸交融。
裴千越的呼吸微微乱了。
风辞眼底重新浮现出笑意。
——他想吻他。
妖族与人不同,人类知矜持懂礼数,越是面对自己想亲近的人, 就越是克制有礼。可妖不会,妖魔重欲,且欲望向来直白。
从最初的靠近,到变本加厉的亲昵, 最后一定跟着性欲。
这蛇崽子道貌岸然地装了这么长时间,如今终于装不下去了。
可裴千越没有继续靠过来。
他停在距离风辞只有半寸之处, 声音轻哑:“不躲?”
风辞好整以暇:“你敢吗?”
“倒不是敢与不敢……”裴千越稍往后退了些许,一只手抬起风辞的下巴,指腹在他侧脸轻轻摩挲,“这张脸配不上主人。”
风辞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也配不上被他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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