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世界里的每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都不相同,等他再想起小黑蛇时, 这个世界已经过去数百年。那若是一条普通小蛇,早就寿终正寝。
于是他就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到底,他那时并未平等的看待跟在自己身旁这条小蛇。
但平等看待又能如何,他当初连那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道朋友都抛弃了,怎么会为了一条只养了半年的小蛇留下来?
可站在裴千越的立场,风辞的确是该愧疚的。
风辞低声哄道:“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我帮你把眼睛治好,好不好?”
“不要。”裴千越拒绝得干脆利落。
风辞自认为很有耐心:“那你想要什——”
他话还没有说完,耳畔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风辞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他脊背一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裴千越在他耳垂边轻轻舔了一下。
这一下弄得风辞险些炸了毛,他下意识就想把人推开,可裴千越似乎早有准备,钳制风辞的手甚至用上了点灵力,将他双手压在身侧。
风辞侧脸飞快红了,却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放手。”风辞是真的有点恼。
裴千越没理会他,继续说道:“我的确气你,但不是因为当初的离开……我说过,我最讨厌被人骗。”
风辞一怔。
“从灵雾山见面起,你在我面前可有半句真话?”裴千越道,“这段时日,我给了你很多机会,试探了你那么多次,可你从未与我说过实话。再不做点什么,难道要等着你再次不告而别?”
所以他不顾一切要证明风辞的身份,更想知道,在对方心里到底在不在乎他。
正巧仙盟那群蠢货送来了机会。
“主人又一次救了我,我很开心。”裴千越轻轻道,声音听上去极其愉悦,“这就是意义。”
风辞闭上眼:“你真是疯的。”
“为了主人,值得。对了,主人方才是不是还问我想要什么补偿?”裴千越覆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声音缓慢而低哑,“我想要……你。”
风辞猛地睁开眼。
屋子里很静,静得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了。风辞听见了对方在自己耳畔略微急促的呼吸,偏头看过去,视线却凝住了。
“裴千越。”风辞眉宇紧蹙,沉声道,“放手。”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不知何时,脸上渐渐浮现起玄色的蛇鳞,眉宇那道红痕颜色鲜红。他终于睁开眼,那双清透眸中闪过一缕红光。
又入魔了。
男人好像并未察觉自己的异样,他双手紧紧按住风辞的手腕,一动不动。
下一秒,一股更强的力道从他怀中那人身上爆发出来。
二人位置瞬间调换。
裴千越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风辞没有理会。他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对方额前。
“别动……没事的,别动……”风辞安抚的说着,轻易挣脱了钳制的双手顺着对方侧脸往上,指尖轻轻按在太阳穴处。
些许灵力通过肌肤接触的地方,如徐徐暖流般没入裴千越识海。
风辞已经不是第一次替他平复识海,加上这次发现得早,魔心尚未完全在识海深处掀起波澜。风辞驾轻就熟,很快便将躁动的识海平复下来。
片刻后,裴千越眼中的红光消失,脸上的蛇鳞也逐渐消退。
风辞放开他,起身:“没事了?”
“我方才……”
裴千越神情还有点茫茫然,风辞没等他说完,率先打断:“你识海有些不稳定,以后我定期帮你平复,不会有事的。”
他可不敢让裴千越继续先前的话题。
虽然还不知道裴千越入魔的原因,但方才的话题会刺激到此人魔心波动,这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再提起这些事。
裴千越现在还没有完全入魔,可如果魔心继续这样持续波动,多来几次,恐怕就连风辞都没这么容易控制。所以,在替他将魔心彻底拔处之前,不能再继续刺激他。
这次算计他的事,就暂时别与他计较了吧。
至于裴千越方才的冒犯……寻常人入魔后大多都会性情大变,何况裴千越心性不稳,出现任何表现形式都有可能。
虽然……的确是太奇怪了点。
风辞望着身下的人,心情复杂。
魔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隔三千年后,千秋祖师再次笃定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为了不给裴千越继续方才话题,再一次被刺激得入魔的机会,风辞直接以“城主大人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别在这里闲聊浪费时间”这种理由,把人赶出了屋子。
但又在自家小黑莫名委屈的表情里心软了,答应陪他一道去临仙台处理事务。
这一决定最开心的大概就是萧却。
可怜的青年被自家城主丢在临仙台坐镇三日,活脱脱瘦了一圈,如果不是他平日待人都是一副自持稳重的性子,风辞甚至觉得他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风辞看不过去,挥手打发他回去休息,其他小事他来做就好。
裴千越甩摊子这几日,大大小小的事务积压了不少。但他没处理那些派内杂事,而是先挑了一只传讯飞鸢,把消息送去凌霄门。
——按照风辞的建议,告知他们承朝长老已死,让凌霄门门主亲自来领人。
紧接着,他传唤了一个人。
温怀玉。
对于清净宗会参与这次反叛,甚至还是主谋之一,风辞始终觉得有些诧异。那日在清净宗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风辞对温怀玉的印象其实不错。
归根结底,还是此人琴音清雅无暇,透着股坦荡。
风辞怎么都想不到,他也会参与反叛。
等待温怀玉到来期间,风辞把自己的想法向裴千越说了。
“坦荡?他为人的确坦荡。”说这话时,裴千越正给风辞倒茶。他坐在大殿的主位,风辞搬了个矮凳坐在桌案旁,翻阅这些日子阆风城积压的文书。
原本裴千越想让风辞坐主位,可风辞实在不愿想起当年大战之后,事事都等他定夺,各类杂事处理了七天七夜还没处理完的噩梦,认为还是在一边旁听让他感觉更自在。
至于文书么,裴千越双眼不便,风辞又不想听那录入了尉迟初声音的阅读仪,只好勉为其难帮他读。
听裴千越这般评价温怀玉,风辞从文书中抬头,好奇地问:“他和凌霄门勾结谋反,你还觉得他坦荡?”
裴千越平静道:“温怀玉此人,从进入修真界的第一日起,就没掩饰过他的野心。”
温怀玉原本姓秦,同样是通过仙盟选拔进入修真界。
他是当年那批新入门弟子中根骨最佳,最先,其实是入了阆风城。
年仅十几岁的温怀玉,只在阆风城待了一年时间,就从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一跃成为派内长老的侍奉弟子。而后,他又借着清净宗老宗主携女来阆风城做客的契机,结识了清净宗老宗主的独女。
“他恐怕好早就盯上人家姑娘了。”风辞说到这里,又想不通,“等等,既然这样,他为何不一开始就选择清净宗?”
以温怀玉的根骨,如果他在选拔时就表明自己想去清净宗,清净宗应当不会不要他。
要一开始就进了清净宗,哪还需要费这些功夫。
裴千越默然片刻,问:“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敢在那般场合拒绝仙盟长老?”
风辞:“……也对。”
风辞:“你继续。”
“再者说,最初的时候,温怀玉的第一选择应当的确是阆风城。”裴千越道,“阆风城毕竟是当世第一大派,又是仙盟领袖,任谁都不会拒绝。可进来之后,他发现事情和他想得不一样。”
“……阆风城是好,可只要有我在一天,他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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