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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成周并不知道祝桃是这样评价自己的演技的,他还在努力将鬼隙外的气氛引向预定的高潮。在宫梦锦等人出来之后,他一眼便看见了混在里面的殷贤,他立时松了口气,将手掩在袖下比了个手势,殷贤会意,向他点了点头。
崔兴言等人正忙于查看燕也归他们的伤势,问询宫梦锦下面的情况,并未注意到这二人的小动作,而江棐一见到舒喻背上恹恹的江子鲤,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唤道:“还不快把子鲤带回去!”
说着,自己便已快步赶过去,将江子鲤一把从舒喻手中拽了过来,转身便示意众人起剑离开。眼看龙玄众人就要在江棐的带领下逃之夭夭,柴成周心头着急,也懒得再做什么场面工夫,立刻出声唤道:“江掌教?龙玄不是一向要做百宗表率吗?自家少主一点轻伤,派人送回去便是,怎么全员都想走了呢?”
江棐听见这话依旧头也不回。
柴成周几乎要冷笑出声,他喝道:“拦住他们!”
乾炎弟子迅速冲出,将龙玄众人团团围住。
江棐怒视向柴成周:“你……!”
“我怎么了,我倒要问问江掌教怎么了,”柴成周义正言辞,“您可是把我们神州骗得团团转呐!现在好了,也不用劳动徐仙师费劲心神冥思苦想,只需要来问问您身后的江小少主,他在鬼隙中……遇到的是谁呢?”
江子鲤始终低垂着头,听见这话后浑身都发起抖来,江棐一见这情景,心已经彻底凉透,但他仍强撑着咬牙命令道:“你一个字也不准说!”
“不用江掌教命令,我看江少主他也不敢说!”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从另一边霍然响起——殷贤拔尖了嗓子叫嚷道,“——毕竟谁敢说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祓除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江子鲤的父亲还能是谁?方才只是瘟疫一般的猜疑被人此刻证实,人群瞬间哗然。
“真是剑圣?”“剑圣在下面?!”“我十年前就说不可能嘛,毕竟他们开山祖师江杳都没飞升,凭什么江夙就能飞升……”“龙玄居然瞒得这么好,亏他们还有脸说自家是逢鬼必除,哈哈!”……
各种各样的声音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此起彼伏,最后慢慢都汇成了两个字——骗子。骗子!
“骗子!”“你们有什么脸当首宗!”“龙玄?狗玄!”
愤怒,讥讽,落井下石的快意,被龙玄压制多年的憋屈……此刻全部都有了宣泄的出口,那些曾经对龙玄谄媚讨好的宗门几乎是瞬间变了一副面孔,他们迅速站到了柴成周的身边,向龙玄吐出了最肮脏的唾沫。
“……不可能……绝不可能……”
江棐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剧烈喘息不止。
十年前,在得知江夙失踪后的第一时间,他便派出了所有弟子在神州隐秘寻找。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个最坏的可能,但他心中却总怀着那一丝侥幸——毕竟那是他最出色的儿子,是龙玄数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他的孩子甚至完成了可以比肩龙玄祖师的战绩!那么夙儿是不是有可能已经位至人极,像不知历以前的那位剑客一样破空而去?
暗示得多了,就连他自己也逐渐开始相信自己的这个臆念,只是在午夜入梦时,他偶尔也会恍惚见到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正孑然徘徊于无边黑暗中。
但梦是假的,飞升是真的。
飞升一定是真的。
“你们……你们全都是嫉妒夙儿!全都在一派胡言!!”江棐咆哮出声,“妖言惑众者,死!”
说着他猝然拔剑,飞身朝着殷贤刺去!
第169章 乘人危(六)
这一剑快如闪电,连柴成周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看剑锋就要直刺殷贤,突然从旁一道幻光白练追来,硬生生绞住了江棐的剑刃。
江棐用力拽了几下,发现长剑纹丝不动,他怒视向插手者:“宫梦锦……?”
“江掌教,”宫梦锦终于抬起了头,她拽着织雾的手始终一动不动,“殷仙师虽不是我穹鸾弟子,但这里还是我穹鸾的地盘,您想在这里杀人,是不是太不将穹鸾放在眼里了?”
“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跟吾这样说话?”
“我不是黄毛丫头,我是穹鸾代掌教,这身份够吗。”宫梦锦道。
江棐脸青了。
“就是,您……!”殷贤一见有人替他撑腰,还想趁势跳出来再煽动几句,结果他才一张口,又是一道白练飞来,将他的嘴巴缠得结结实实。
“殷仙师,因为你是天贤庭的外庭修士,守庭让我照看好你们,我照做而已。”少女双眼像刀一样剐着殷贤的脸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殷贤吞了口唾沫,他悄悄觑了一眼柴成周后,一缩脖子躲了回去。
原本喧嚣的狂欢因为宫梦锦的突然介入而凝滞了,众人仿佛此刻才想起来这是谁的辖域,都有些讪讪地看向少女。此景却让江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难堪,老人胸膛里那一团烈火燃地愈发旺盛,他怒不可遏,干脆一把弃了配剑:“很好,很好,这就是苗织梦教出来的徒弟!还有你们!!”
江棐咬牙切齿地环视四周的修士,方才还叫嚷得一派火热的人们无一敢与他对视:“这群煽风点火构陷龙玄,构陷吾儿的,吾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的脸吾都记住了,来日我龙玄必将——”
“够了,爷爷。”
声音从龙玄阵中传来,打断了江棐的咆哮。江子鲤推开了弟子们的搀扶,自己拄着吞月一步步走了出来。
少年向来矜傲的双眼此时毫无光彩。
“够了,爷爷。”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棐闻言脸孔愈发扭曲,两颊紧绷的肌肉也跟着颤抖起来,“什么够了,这些败类信口雌黄,还污蔑你父亲,吾不收拾他,难道还要在一旁听着不成……”
“没有污蔑。”江子鲤低声道,“鬼隙里的那个鬼化的剑修确实是我父亲。”
啪!
清脆一声耳光落在了江子鲤的脸上,这一下力道极重,江子鲤又毫无防备,整个人被打得猛一趔趄,他伤腿一崴,勉强撑撑着吞月才不至于跌倒。
江棐牙关战战,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江子鲤,老人几乎目眦欲裂,眼角的血丝漫上眼帘,他看着这个不孝孙子,又像是透过少年的身影,看向那个三十年前决绝离开的背影,“吾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老人一口鲜血喷出,踉跄着向后颓然仰倒。
“掌教!”
龙玄众人惊叫着赶忙冲了过去。这短短片刻发生的变故已经太多,此时江棐的倒下宛如支撑着龙玄的脊梁断折倾倒,令弟子们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顾不得周围百宗修士们的目光与反应,慌忙拾起江棐佩剑,抬着掌教,架着少主匆匆逃离了这片不堪之地,而在他们狼狈身后响起的,是柴成周慷慨激昂的呐喊:
“诸位都看到了吧!听到了吧!是龙玄少主江子鲤亲口承认的——从来没有什么剑圣飞升,只有鬼物江夙!”
“鬼物江夙!!”云丛山中千人齐呼。
“他们编织的这场神州最大的谎言欺骗了天下人,以谎言之名打压了大伙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被拆穿,可见天道昭昭,报应不爽!龙玄颠倒黑白,欺世盗名,还配做首宗之位吗!!”
“不配!不配!不配!”人群之中柴自寒叫得最为响亮。
柴成周霍然抽出背上重剑,脸上带着大获全胜的嚣狂笑容:“神州,该变天了!!”
在他话音落地的刹那,脚下地面猛地一震,自地底发出雷鸣咆哮,云丛鬼隙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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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在做一个很漫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一会待在淙淙小溪边,一会坐在高高山岗上……身边永远百花绽放,群绿葱茏。风景很美,可惜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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