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说完了自己要说的,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打断了荼兆的话,于是很耐心地问他:“你方才想问什么?”
荼兆的手背在身后拧了拧,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个……我听闻师尊要去请那位巫主过来……”
荼兆低着头,没注意到明霄在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表情古怪地变了一瞬。
“巫主、巫主是个怎么样的人啊?”荼兆眼睛亮亮的,纯粹是少年人的好奇心发作了。
明霄有点沉默。
这个……不是他有意不说,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啊。
他不关心化身的形貌性格,法则也不会特意提起,在他不降临化身的时候,那些化身要么就在闭关,要么就在云游,总之就是远离人群,避免被发现其神智有异,而巫主这个……
明霄回想了一下,为了启动这具化身,法则这几天给他安排了个生病的状态,等天道进入这具化身,病自然而然就好了,一点破绽都不会有。
可是他要怎么和荼兆形容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
明霄想了想,含糊地抓住那个生病的点开始胡诌。
而在荼兆眼里,却是他的师尊沉默深思了许久,才抬起眼睛,郑重地对他说了八个字:“才冠天下,郎艳独绝。”
荼兆心中轰然震动。
师尊绝不是会夸大其词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那位巫主就必然于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才冠天下,郎艳独绝!
这是何等的评价!
明霄见自己的弟子眼睛越来越亮,隐隐感到不妙,好像说的太过头了一点,急忙往回找补了一句:“可惜天妒奇才,不予长寿。”
众所周知,巫族擅长观星占卜之术,屡屡能得窥天机,窥视命运,这是修道的大忌,巫族族人们越是天赋卓绝,越是寿命短暂,这一代的巫主被誉为是巫族最耀眼的明珠,他的生命本该在十六岁那年就停止,却不知为何一直延续至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法则为了便利顺手安排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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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霄草草应付了荼兆的问话,便回了自己的太虚宫,神识下沉,去抓那个不知道又在哪儿玩耍的法则。
法则与天道神魂有一丝牵系,一道金色的流光很快便如星辰般拖曳着尾巴撞进了天道怀里。
东方的霞光万丈和西方垂坠着的薄暮星河相融,朝霞与星海在穹顶汇聚,奇妙而不突兀地组成一幅瑰伟宏大的画卷,云海中有山峰叠嶂,湖海错落,天道垂着没有情绪的双眼,将跌入自己怀里的法则拢在手心里,像拢起了一团小小的灯火。
“万宗大会,议定要再封印魔域,原本的世界线走向是怎么样的?”天道轻声问。
他在得到明霄和鸣雪这两具化身后,一直没有询问过法则原本的世界线走向,直到此刻才忽然想起来应该问一问的,至少也该知道两界原本的关系。
法则在他掌心里滚了一圈:“原本?天道若未开神智,修真界便不会有一个能横扫山河的明霄剑尊,魔域也出不了可以一统魔族的鸣雪魔尊。魔族无人管束,在人间为非作歹,抓捕修者炼化灵气,犯下了累累杀孽,与修真界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先后爆发三场波及凡间的战役,历时上千年,尸骨成海。双方人丁凋敝,典籍术法大量失传,多数宗门后继无人断绝继承。”
奶声奶气的孩童声音复述着这个世界破裂的过程,不带一点感情:“双方皆元气大伤,此时地裂深渊之下的魔兽倾巢出动,形成兽潮,席卷了魔域,因魔族各自为政,三十年不到就被吞噬殆尽。随后兽潮入侵与魔域毗连的崤山山脉,修真界缺少人手,防线步步后退,五十年后退入昆仑山脉,又过了十年,明颐率弟子战死白玉京,昆仑山脉太素剑宗覆灭。”
法则总结道:“从此七界中无仙魔二界,此事也引发了之后的连锁震荡,将此方世界推入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天道心头剧震,一环扣一环,原本的世界中,仙魔二界的关系显然更为恶劣,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现在的情况是,二者的关系还维持在一个勉强平和的情况下,因为所有的恨意与折磨,全部被集中在了明霄剑主和鸣雪魔尊身上。
法则拖着明亮的小尾巴,像是一盏小灯笼,慢悠悠地晃到天道眼前:“您还想知道什么吗?”
天道捻着手指,半晌才回答它:“不,不了。我想鸣雪大概不应该这么早死……”
将原本的计划抹去,他抬起头对法则说:“现在,带我去看看巫主那具化身吧。”
第42章 双生(十六)
再次从明霄的身体里醒来时, 天道久久没有说话。
法则围着他转了几圈,有点心虚:“这个……因为巫主是最后一具制作的化身嘛,所以我就稍微走了点捷径……”
天道两眼望着前方,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神。
法则不安地靠近了他一点, 又讪讪地挪远了一点:“那个……我觉得也不是不能用嘛, 只要稍微避着一点——”
天道站起来, 语气有些难言的沉重:“先把巫主出场的时机往后挪一挪吧,让他多病一段时间好了……鬼界最近没有动静吧?”
知道自己给天道添麻烦了的法则急忙回答:“没有没有, 鬼王化身还在闭关,楚章的修为已经晋了两个大境界, 他最近还在疯狂修炼, 一点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天道闻言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转而想到了另一对双生子:“过几日就是折桂宴, 让荼婴来和荼兆见个面吧。”
虽然做着拆散人家兄弟的事情, 但天道又不是以折磨人为乐,在不坏事的前提下让这对兄弟见个面还是没问题的。
这么想着, 天道回了趟魔域将荼婴从房间里拎了出来。
在被鸣雪拎上飞行法器的时候荼婴还一脸茫然,手里攥着那卷《天魔诀》,神情僵硬, 鸣雪偶然一回头见他这个表情, 嘴角微微挑着冷笑了一下:“你当我是想带你么?”
他声音压低了含糊着自言自语咕哝:“要不是不带你进不去昆仑山……”
荼婴忽然捕捉到某个词语,抬起眼睛,迟疑半晌, 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昆仑山?”
鸣雪傲慢地斜睨他一眼:“怎么,不知道太素剑宗在昆仑山脉里?”
荼婴怎么可能不知道太素剑宗在哪里,他只是在疑惑为什么鸣雪要去昆仑山——去太素剑宗?明霄剑主可在太素剑宗里呢,他这是去找打的吗?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间,很快被另一个乍然冒出的想法占据——上次鸣雪说了明霄剑主收了哥哥为徒,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哥哥是不是也在昆仑山上?
而且,昆仑山太素剑宗里有明霄剑主,若是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按不下去了,荼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既期待着能和哥哥见面,又恐惧于和他相见。
法器是一艘模样精致的行船,处处雕梁画栋,金玉铺陈,但是体积并不大,荼婴动来动去,很快惹来了魔尊的厌烦。
倚在窗边擦拭着手中长剑的鸣雪抄起手边的玉器摆件往荼婴脚边狠狠一扔,呵斥道:“坐下!”
价值连城的玉器碎裂在地板上,荼婴霍然回头看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僵硬的顺从神情上,慢慢坐了下来。
鸣雪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古怪,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放缓了语气,极其温柔似的说:“怎么,因为能出魔域所以很兴奋?还是因为能到梦寐以求的太素剑宗所以坐立不安?还是——”
魔尊眼里骤然放出了冷厉狠辣的寒意:“你觉得能见到那些正人君子,就可以让他们除魔卫道,顺便救你出魔爪?”
荼婴被说中了心思,他脸上神色未变,手心里却慢慢沁出了汗。
猛然想到这点的魔尊手里也在出汗,好在提前想到了,不然到时候让这小子喊破身份,岂不是当场就要来一次除魔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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