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32)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风从他宽大的领口、袖口灌进身体里,他两手环抱着前胸,缩着脖子跺了两下脚。
“司予——”林木白抱着滑板从桥另一边出现,小毛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他们下午不知道去找谁玩了,林木白一头的汗,远远地喊他的名字,嚷嚷着问,“晚上吃什么!”
小毛汪汪应和了两声。
司予说:“醉蟹,还剩挺多,我一会儿拿到你家给你,你放着慢慢吃。”
林木白受宠若惊地“哇”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应该稍微客气客气,于是忸怩地问:“都给我了,那你自己不吃啊?”
司予摇摇头,笑着说:“我不喜欢吃。”
“那你都给我吧!”林木白双眼冒绿光,“我帮你处理了,不用谢哈!”
“去你的吧!”司予笑骂了他一句,缩着脖子进了院门。
第26章 前任
院墙的角落里,那只草绿色棉拖鞋凄凄惨惨地躺着。
司予捡起那只拖鞋,抖了抖上面的落灰,放到鞋架上。他回到客厅,拉开窗帘,夕阳的灿金色光线“唰”地倾泻进屋中。
他站在窗边环视一圈,才发现戚陆穿来的那件斗篷还丢在地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嫌掉在地上脏了就不要了。
司予捡起斗篷,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对着自己肩膀的位置比划着试了试。斗篷在戚陆身上恰好是长及脚踝的位置,衬得身姿更加挺拔俊俏,看起来就和老式港片里潇洒落拓的大佬似的。但到了他身上,黑色下摆拖地,都能遮住他的脚背。
司予对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看了看,觉着这差别也太大了,自己披着就和个小侏儒似的,于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斗篷随手扔到沙发上,打算晚上洗一洗还给戚陆,管他爱要不要。
他慢腾腾地坐到沙发上,恰好是戚陆刚才坐过的位置,抬起一只手贴着自己后颈。
司予天生皮肤就薄,夏天被蚊子叮个包都得好几天才能消。戚陆手劲那么大,往他脖子上死命一扣,指不定这会儿淤青都有了。
他扭了扭脖子,果然酸痛难当,活像被人在脖子上痛揍了一拳。司予在心里问候了戚陆两句,平时衣冠楚楚的样子活脱脱就是禁欲系系主任,衬衣扣子少扣一颗就能要了他命似的,谁能想到这厮不仅酒量废的令人咋舌,酒品还差的一塌糊涂。
司予心想自己没找他讨要医药费都算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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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一洒进来,落地灯的光就变得微不足道,司予用手背碰了碰灯罩,很烫。
他模仿着戚陆刚才的姿势,头靠在墙上,闭上双眼,想着戚陆当时在想什么。
或许戚陆把他当作了别的什么人,又或许戚陆当时根本什么也没想,纯粹只是酒精驱使下遵从了生理本能,才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觉得自己这样子真挺没意思的。
戚陆多潇洒啊,酒一醒就什么都忘了,他哪怕是真捂着脖子去找戚陆要医药费,说不准也会被他当作碰瓷的。
没意思,他一头热地惦记着戚陆做什么,一点意思都没有。
司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后伸了个懒腰,抬手关了落地灯,撸起袖子准备收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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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把剩下的醉蟹装了满满当当三个塑料罐,又把电饭煲里多的牛肉饭装了严严实实一大碗,加热之后一道送去45号房给林木白。
林木白来开门的时候全身湿淋淋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服、裤子上嘀哒哒往下淌水。
司予吓了一跳,不明白他这大冷天的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于是问:“你没事吧?”
林木白大咧咧地说他在吸收水分,接着迫不及待地抢过司予手里的碗,一溜烟跑回屋吃好吃的去了。
司予额角狠狠跳了一下,想着林木白这生活方式还挺超前,清晨光合作用,晚上补充水分,够养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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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林木白把院门关好,回到自己家里打了一桶水,刚拧好抹布准备擦茶几,赶巧范天行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后天派人来送物资,让司予到村口搬。
司予随口说怎么不让你的人把东西送进来,我一个人哪儿搬得过来。
范天行叹了一口气,说村里人很排斥外面的人,他担心万一起个什么矛盾就完了,古塘这个项目他全权负责,要是打起来闹起来,他没法和领导交代。
司予想这倒也是,于是就应了下来,大不了到时候让林木白和他一起去,两人多搬几趟总能搬完。
范天行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司予发现这老头也是唠叨,从他的生活起居问到日常饮食,从他睡得好不好问到穿得暖不暖。司予啼笑皆非,支着额头说:“范局,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能把自己饿死冻死啊?”
范天行乐呵呵地笑,嗔他说:“臭小子,你这年纪我看着就和我自己儿子似的,操心得很呐!”
司予心头一暖,不免有些触动。自从他爸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范天行事无巨细唠唠叨叨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他爸。
他笑了笑,对电话那头说:“行了,别担心,我在这儿都挺好的,就等着下月开学上课了。”
范天行又和他啰嗦了几句,挂电话前说:“哎你等等,有个事儿忘了和你说,差点就忘了。”
“什么事?”
“你前任,阮阮……”
范天行话没说完,司予立刻打断他,惊恐地说:“哎哎哎!什么前任!你别造谣啊!”
范天行那边静默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乐得哈哈大笑:“臭小子,你倒想得美!我说古塘上一任教师,你上任。”
司予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刚才就是故意和这老头逗着玩,他把手里的抹布扔进水桶,问:“她怎么了?”
“她后天一起去,”范天行叮嘱,“做个回访报告,待两天就走。你多留心照顾着点。”
“她待的时间比我久多了,”司予说,“这村子她估计比我还熟悉,哪用得着我照顾。”
范天行“唔”了一声,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说:“她当时和村里人起了比较严重的矛盾,我怕村民们对她有意见,总之你多注意着点。”
“起矛盾?”司予皱着眉,“什么矛盾?”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丫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范天行想了想,继续开口,“好像是被村里一个挺有势力的人威胁了,听她说那人叫七……七什么的记不清了……”
司予紧紧握着手机,脸色煞白。
阮阮的离开果然和戚陆有关,按范天行的回忆,阮阮是被戚陆威胁了,不得已之下选择了离开古塘。
戚陆个性冷漠,对外来人保持着高度警惕,他不信任阮阮也是很正常的。但司予就是觉得,以戚陆的教养和行事风格,“威胁”一个年轻的女教师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阮阮的事,应该另有隐情。
“范局,”司予斟酌了一下措辞,谨慎地问,“阮阮有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之类的?比如她信不信佛啊道啊这些?”
“不可能,”范天行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政府人员都是无宗教同志,高举辩证唯物主义旗帜!”
“……”司予嘴角僵了僵,“是是是,是我觉悟太低了。”
挂了电话,夕阳已经完全坠入了地平线下,屋里没有开灯,只剩下微弱的天光。
司予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陷入了沉思。
阮阮手里的那张符咒,巧妙地和他爸留下的《鬼怪宝鉴》联系到了一起;阮阮和古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戚陆这头问线索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到后天阮阮来了,司予去找她本人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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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司予睡得早,才过九点就有了困意,包进被窝里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才睡着没多久,突然房间窗户被敲得砰砰响,司予惊醒过来,隐约听见窗外有小孩嚎啕大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