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至榆抬头,恍然间见到人身后泛起的刺眼金色光芒,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
“祥瑞加身...真是长生者...你告诉我,如何才能长生不老,告诉我,我做什么都行。”
他垂眸冷冷看着竭力从牢中伸出手试图够着他的人,唇边仍是挂着点笑,状似好奇道:“可我听说,你们不是已经求得了长生大道?”
“长生不死实属孤寂,听闻此间有可同行者,这才亲自前来看看,怎么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牢中人似哭似笑,神态愈癫:“从来没有什么长生之道,都是假的,都是竹公子灭世的计策!他就是个疯子,他根本就是想拉着整个天下同归于尽!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求你...”
“灭世?可一介凡人如何能拉着天下陪葬?你莫不是已经疯了吧。”
“我没疯,我就是想活有什么错!你信我,竹公子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都是他一人的错!”
段星执反手接过身后人心领神会递来的小瓷瓶,循循善诱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我便赠你长生之药如何?”
小瓷瓶距离人指尖仅毫厘便不再向前,符至榆竭力探出身去,尝试以指尖碰了碰那枚冰凉小瓶子,一边道:“南岭乡下五十里处,有一座山,名唤浑夕......”-半个时辰后。
段星执已然彻底敛起了眼底笑意,面无表情将手中瓷瓶递了过去:“多谢。”
“给我,给我!!”
青瓷小瓶眼看就要落在人掌心,不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突兀一撞往侧边偏了偏。
瓷瓶碎裂的声音在空旷地牢中异常清脆。-
两人才走出地牢,蓦然察觉脚下传来一阵微弱震颤,下意识扶住墙沿。
段星执:“刚才,是不是有地动迹象?还是我的错觉?”
那震感太过微弱,又转瞬即逝,他一时有些不确定。
谢沐风轻轻皱眉:“不,刚才的确地动了一瞬间。”
随即喃喃自语道:“但我记得这里自有记载起,从未发生过地动。”
空气凝滞片刻,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人蓦然对视,异口同声道:“伽若山。”-
五日后,几封急报入府。
“伽若山崩塌,危及大半个北境。格桑虽提前将西北部的村落城镇百姓往东撤离,但地方有限,仍有数万人死在了雪崩之下。”
“不过也算有件好事,伽若也被埋在了雪层之下,一时半会动弹不得,爬出来估计要好些时间。”
段星执:“只要还没碰到蚁巢,都不算太坏。北境山高水远,我们暂且管不了那么多,先顾眼前。符至榆所说的浑夕山可去查了?是否如他所言,山中埋下了大量火药?”
谢沐风目光沉沉,在几人沉凝面色中点了点头:“他所说都是真的。”
“不单单浑夕山内,从山脚下一直埋至万平关外。”
越翎章:“难怪他们这些年贪走那么多钱财,却始终查不到去处。”
段星执皱眉:“万平关?”
“埋那么远干什么...大量火药提前埋进山中摧山尚有可能,但那么长一条道,根本炸毁不了多少。”
萧玄霁蓦然出声:“火药,需要火引。”
段星执当即反应过来:“他埋的那些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去无故燃火,费那么大劲埋出关外,看来是笃定了那地方一定有人会燃火。”
“蛇,蚁,哪怕是蛮族攻城,无论哪样攻来,定少不了火攻,所以万平关外必生大火。...当真是好谋划。”
他索性将那张巨大地图扯下铺在地上,随手取过一根竹杖指了指:“埋经路线还经历了好几座山林茂密处,若是炸得巧,还能引发剧烈山火,以琼花城为首的这几处地方所有百姓只能撤离。”
“但沿途这么多山,只有浑夕山被挖出了数条暗道并埋进大量火药。他真正想炸的只有这座山,其余地方的不过是引线而已。”
越翎章:“可这地方没什么人,引发山崩影响不了多少人。”
“或许...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直接伤人。” 段星执移杖点了点,“你看浑夕所处位置。”
谢沐风盯着地图蓦然开口:“浑夕一旦山崩,会立即阻断所有流向济海的河道造成上游积水。长时间阻塞不通,定然引发洪涝。而直面洪水的地方...是南岭乡。”
越翎章亦神色微沉:“南岭乡素有天下粮仓之名,这地方若是被淹了,就彻底完了。”
“且不止如此...你别忘了尚有两位修罗使隐于暗处伺机而动。若是他们曾得交代刻意在冬末引燃,那南岭乡这儿正赶上雨季。洪水再次积聚数月不散,这下方还是掩日神宫之一,地下早被挖得千疮百孔异常薄弱。洪水之势一至,神宫左侧逶迤山定向东倾斜。届时地陷山移,不出五年就能引发大地动。这等规模的地动余威足以扩至济海诱发海溢,届时东岸尽淹。”
谢沐风:“海水回灌必然与净湖、幽东支流汇合,全堵在越东州。这里沿线多山,上震下涝冲击下,极有可能山崩将自郁山始,波及东西走向整片群山。山倾水覆,以岷州为界的整个南部地区皆要遭难,无路可逃。”
“上洪,下旱,辅以北境山崩,西南地裂,再加上那些我们还不知是否清除彻底的瘟疫源和毒虫引。大照整片地域要么天灾肆虐,要么人祸猖獗,十死无生。”
萧玄霁托腮轻声道,语气说不上惋惜还是嘲弄:“不过这是最坏的预测,天灾到底人力不可控。如果郁山不崩,那幸存者便还有苣州和景朝这个方向可逃。可苣州贫瘠荒芜,近年才有一丝起色。景朝水源被大肆污染,能供饮用的极少。若是所有幸存者都逃去哪儿...大概又要易子而食了。”
段星执缓缓垂下细长竹杖轻喃:“所以竹公子早就算到了,整个地图,根本没有生路。”
“所谓浩劫,不单单是人祸,更是天灾。真是...好一个此间之人无力回天。”-
“趁着伽若还没从雪层下爬出来,即刻引水倒灌浑夕山顺便挖出其中的火药箱,此山一定不能崩。”
“至于铺设至万平关的那些引线容后处理,先解决最紧要的东西。”
“还有南岭乡沿侧所有提岸,派人细细检查一遍。竹公子既有意借水势摧城,指不定会在许多提岸上做手脚。”
段星执提笔在地图画过几道重要标识,正想交予一旁的谢沐风,蓦然听门外传来一声低唤:“星执。”
异常亲昵的做派当即惹来几道毫不友善的目光。
段星执一时半会也没心思理会旁事,径直看向来人:“怎么了?”
顾寒楼不会无故打扰他们议事,这会儿前来,必有要事。
“格桑求见。”-
庭后花园,闲杂人等提前被清了个干净。
格桑依旧穿着当日见面的那身火红大氅,眼神说不上多友善,只是见到他的下一刻,毫不犹豫跪倒在地:“求公子助我族解决圣兽之患。”
段星执愣在原地。
他想到了格桑此番前来商议之事必与圣兽伽若有关,但没想到这姑娘低头得这样干脆果断。
“起来吧,不必求我。连你都安抚不了它,如何认为我能做到?”
格桑一字一顿道:“你是长生者,或者说,神仙?”
段星执:“......”
“你怎么会觉得...”
似乎早猜到他会否认,格桑毫不犹豫打断道,顺便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这是我从钟自穹手中窃得的一幅画,据说,出自曾经的相府。十七年前,你就长这样。”
段星执:“......”
“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同意做这桩交易?退兵?割地?赔款?我只要伽若永远安静,我的族人能活下来。”
“不是我不想做这桩交易。”段星执背过身无声一叹,“你今日来找我,想必已经用尽手段安抚或阻止它。”
“我不明白,为什么它根本不死。我尽力安抚了它大半年,但曲子的作用越来越弱,后来我们只能决定送它回归天上。可是连雪崩都杀不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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