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不误会的,跟我们走一趟便知道了。”官爷不耐烦地打断了容与的话,一挥手,身后的众人纷纷跟上,将两人双手一缚,浩浩荡荡地就押进了狱里。
“进去吧。”押他们的捕快随手一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叮里哐当地掏出一大串钥匙来,将牢门锁上。
“喂,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赵长赢身上的草木青已经在搜身的时候被收缴了上去,此时就穿了件单衣,又急又怒地问道。
那捕快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说,“问那么多做什么,老实呆着。”说完,捕快又是哈欠连天地把钥匙收好,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牢房地上铺着一层干稻草,中间搁着一个小桌子,其余什么也没有。光线昏暗,索性外边厅堂中央放着一盏油灯,还算添了几分聊胜于无的光亮。如今夜半时分,牢里的其他人想来都睡着了,安静得很,只有走廊外边看守的捕快坐着拨灯花玩儿。
赵长赢郁闷地坐在稻草上,正要说话,突然发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唰地一下过去,当即吓得一下跳起来,惊道,“什么!什么东西!”
容与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正闭目养神,闻言淡然回答道,“老鼠,没事。”
赵长赢惊魂未定,跟角落里的老鼠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好一会儿,最终那老鼠悍然落败,叽叽叽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到别处觅食去了。赵长赢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稻草上,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里竟然有老鼠!”
容与一脸无奈,他已经很困了,勉强撑起精神打了个哈欠,右手撑着额头,低声说道,“我的大少爷,牢房里当然有老鼠了。”
“我……我有些怕老鼠。”赵长赢有点不好意思,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从前家里不怎么看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与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牢房里的墙壁阴冷,他靠着只觉一股凉气飕飕地从后背向四肢百骸侵袭,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赵长赢便坐到他身边,提议道,“别靠墙了,你睡我肩膀上吧,我身上热乎呢。”
容与便从善如流地靠在赵长赢肩膀上,少年人灼热的体温在这样略有凉意的秋夜里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带着温暖的熨帖,容与枕着这样的热流,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很快便睡着了。
赵长赢盘腿坐着练功,将气息运了两个大周天,只觉内力充盈,绵绵不绝,功力又上了一层。气息流转时血气畅通,容与枕着他肩膀两个时辰,他倒也没觉得酸痛,便继续由着他靠着。
牢房墙壁的最上边有个一掌见方的小窗,月色如银倾泻下来,在干稻草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屑。
赵长赢下意识地想抽出腰间的草木青,手放到那儿摸了个空,才记起来草木青早被收走了,他只得怅然若失地又将手搁在膝上,迷惘地仰头望向高空的月亮。
咫尺明月相照……可如今明月犹在,爹,娘,你们又在何处……
自吃完火锅又过了半夜,赵长赢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响了起来,他忍不住捂住肚子,回忆起那顿火锅的鲜味,想着想着,便又觉英雄气短,这一路行来磋磨不断,竟没几日是顺心的。
好在还有容与同他相伴左右,否则若是孤身一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赵长赢侧头瞥向容与,见他睡容安恬,呼吸轻柔,心下稍安,正待调整气息准备小睡一会,突然听见外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赵长赢眉头一皱,推了推容与的手肘,轻声道,“容与,容与……”
容与蹙眉醒转,见牢门被两个狱卒模样的官兵打开,一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问道,“喂,你们谁先来受审?”
“我!”
“我!”
二人异口同声,那狱卒哟呵一声,随手点了赵长赢,说道,“行,你先来吧。”
容与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攥住了赵长赢的手腕,他手指指节冰凉,比月光尤甚。赵长赢极其轻微地朝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起身跟着狱卒出了门去。
外头灯火通明,除了两个狱卒外,中间的交椅上坐着个大腹便便的官吏,看那狱卒小心翼翼的模样,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儿。
“疑犯赵长生,年十七,江南永宁人,无业。”那狱卒就着一张纸念道,“经黎公子报案,称其翡翠玉佩遗失,今在赵长生房中找到,人赃俱获,你可有何话说?”
赵长赢只答道,“我没偷。”
“没偷?”那中间的衙推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打!”
话音刚落,一边的狱卒一脚便踹上来,嚷道,“见到大人缘何不下跪!还不赶紧跪下!”
赵长赢挨了一脚,自岿然不动,只挺直脊背,浑然不惧,“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大人又是何人,我为何要跪!”
第60章 我跪天跪地跪父母(三)
“大胆!”狱卒当即大怒,手持棍棒一挥,便要打到赵长赢腿上。
赵长赢看他一眼,气劲流转周身,狱卒只觉一棒挥到棉花上,力气被抽干得无影无踪,还待上前重新挥棒,迎头便是一阵罡风袭来,喉头一甜,便喷出一口血来。
“你你你……”衙推面色一变,手中惊堂木一拍,色厉内荏道,“还不快上,给本官把他绑起来!”
一旁的两个狱卒忙几步抢上,赵长赢掌心内力吞吐,这些人都是些只练过粗浅功夫的绣花枕头,他这一掌逼去,怕是要危及性命。便是这么一犹豫,那两人已将麻绳捆上赵长赢的双手,把他来了个五花大绑缚在凳上,倒是不再提跪不跪的事了。
“给我打!”衙推见赵长赢已经被捆上,没了反抗的能力,当即心下大定,冷哼一声,恶狠狠道。
“看你还敢如何嚣张!”
“啪!”
一鞭挥下,赵长赢身上薄薄的里衣顿时撕裂,渗出一道老长的血痕。
“啪!”
狱卒鞭子挥得如暴雨急瀑,赵长赢内力时沸时熄,几次想要爆出气浪将这些人掀飞出去,又几次忍住。恍惚间,眼前衙推铁青的脸唰然远去,他又想起从前跟着师父练剑的场景。
“师父,都练了一个时辰了,我累死啦。”赵长赢挥着木剑的手都在发抖,大腿也已经打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眼睫淌下来,随着剑势啪嗒啪嗒砸进泥地里,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夏雨。
屈鸿轩背着手立在一边,不为所动,只道,“别偷懒,日后你行走江湖,若是遇到困境,这么一会你便坚持不住,何谈做什么英雄好汉,剑客大侠!”
“我自与人为善,不偷不抢,能遇到什么困境难事!”赵长赢撇撇嘴,他实在支撑不住,只觉腰膝酸软,头晕眼花,有气无力地哀求道,“师父,好师父,您行行好饶了我吧,我真坚持不住!”
“长赢。”屈鸿轩叹了口气,他盯着赵长赢满面的汗水,说道,“人心险恶,你还是一点也不懂啊。”
屈鸿轩突然话风一转,问道,“长赢,你知道为何这长生剑近百年来无一人大成吗?”
赵长赢一愣,“太……太难了?”
屈鸿轩不置可否,“江湖之中,求死者众,求生剑难。求己生者众,求人生者难。自己尚且保护不了,又有几人愿意去为他人求生?能有一念慈悲之心,便已是很难了。”
“这有何难!扶危济困,拯救苍生,不正是大侠之道吗?”赵长赢小声嘀咕,他翻手挽了个剑花,将一朵落花挑在剑尖,凝眸观赏一瞬,颇为得意。
“师父,你看我……”
“长赢……长赢……”
“长赢……”
“别喊了别喊了!”赵长赢一身粗布短打,眉宇间神采飞扬,他一脚轻点树干,双手拽住树枝往前像一只鹞鹰一般荡去,轻巧地落在地上。
束澜一把搭上赵长赢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上一勒,问道,“快点快点,拿来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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