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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142)

作者:灰谷 时间:2024-01-23 10:26:33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励志 升级流 治愈

  但……他想了想,还是命人备礼,盛夫人道:“都已备好了,你带人就去吧。”她看了眼许莼身后的书童:“怎的都不见春溪?”

  许莼道:“他有些不舒服,让他歇着了,有定海跟着我一样的。”

  盛夫人只以为定海也是盛太公给许莼的,看着确实高大可靠,便也不问,只叮嘱着人都跟好世子。

  许莼匆匆带了礼便去了帖上的绿漪楼,没想到包厢内人倒只有贺知秋和范牧村两人,看到他来贺知秋还笑:“探花这时间仓促,我还猜你可能来不了了,想不到还是赶上了。”

  范牧村看到他尚且还有些不自在,只道:“也是看你们都出去了,张文贞也是,你也是,我想着我只留在京里,翰林词章于国于民无补,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若去地方体会下民情,做些实事。”

  许莼诚恳道:“便是去也该选个好点的地方,怎的选朔州?如今那边闹蝗灾,我听说这蝗灾不好治,你又是外地人,那边士绅一体,盘根错节,得多带几个得力人手才好。探花也知道,我这人别的不多,就银钱上宽松,探花别嫌我俗气,只您是到陌生地方为官,路途又遥远,那边还闹灾,送别的都不如送钱好使。我便赠了三千两程仪,探花不必与我客气,若是过去有什么需要在京里备办的,也只管找人传信,但凡有我能效劳的,一定派人给您办了。”

  范牧村看他样子似是不知道自己与皇上之间的争吵,微微放松了些,否则他真不知以何面目面对这个少年。此刻又有些感动他真心实意,知道:“多谢世子为我筹谋。”

  许莼又叹息:“本来还想邀请你和贺大哥参加我的加冠礼的,张文贞大人也来的,到时候你们三鼎甲又能聚一聚。结果您现在又要离京了,下次相见,还不知几时。”

  范牧村眼圈微微一热,端了酒饮了,酒入愁肠,心绪如乱丝,这些日子百苦煎熬,越发难过。

  贺知秋笑道:“原来这么快及冠了?这确实是大事,时间真快。哪一天?我定去观礼。”

  许莼道:“八月初八。”

  贺知秋上下看着许莼含笑:“还是满脸稚气的样子,这都要当官了,吏部任命下达没?真是少年英发,仕途早达。”

  许莼嘿嘿一笑:“任命还没下达,状元探花都尚未到而立之年便中了鼎甲,一朝成名天下知,倒来赞我少年英发,我可没脸认呢。”

  范牧村也有些意外,歉意道:“我不知道,只能缺席了,我给思远补一份礼。”

  许莼笑嘻嘻:“不必不必,不是什么大事,我爹还在孝期,不会大办,只家里开家庙祭一下行了礼,亲朋好友小聚一下罢了。”

  范牧村却已洞察了皇上心思,自己吏部的任命这么快下达,许莼这任命却拖了这许久,这是皇上要等他的加冠礼吧。皇上心细如发,从前就一直对亲近人的生辰熟知,都有赏赐,如今这份细心熨帖用在旁人身上,他一时五味杂陈,越发想起皇上说他怎能与许莼相比的话来,不由仔细端详许莼。

  却见他着葛袍纱帽,比之从前又越发神采焕然,偏褐色的眼眸如同被洗过一般,清澈晶亮,唇角时时带笑,可见春风得意,却偏又无那种小人得志之态,也无富贵伧俗之气,只有少年英萃,心底峥嵘,自有发自性灵之通透纯粹,举手投足偏又有着一股风流逸气。

  反观自己,暮色沉沉,酸迂执拗,谨小慎微,为臣又不甘退守尽忠,近君又有姑母和姐姐隔在中间,早已生了荆棘嫌隙,难以和从前一般心无杂念以诚待之。入朝不思黎民社稷不奋发自强,退隐又残山剩水名根难断无法守心,进退不能,就像皇上说自己两头不到岸,全因自己的心变了。

  陛下倒是没有变过,只是将那一份妥帖用心,换了这样一个一眼能看到底的少年身上。自己若是还真心为皇上好,本该高兴皇上身边有人相伴,不至寂寞。

  还是自己着了相,少年报国志何在?如此拖泥带水……范牧村啊范牧村,你竟糊涂了!

  贺知秋看他眉目郁郁,面色又似喜似嗔,笑问:“东野这是在想什么?想来是未来未定,孤身赴任,有些担忧?”

  范牧村不由自主道:“是听你们议论少年英发,我想起昔日少年时,陛下曾议论我行文如星流电激,如今我唯唯诺诺,哪里还写得出那等诗文,倒不如出外开阔心胸,砥砺一番,拣些家国之志。”

  许莼赞道:“星流电激,那是必如流星闪电一般疾快惊艳,必定文采飞扬又辞藻绚烂才当得起得皇上这般评语,探花大人不该只印令尊的书稿,合该您自己的也印一本,让我们拜读才是。”

  范牧村微微一笑:“我还差得远,皇上文才亦极好的,但这些年删繁就简,只一心往务实走,我记得当年我及冠时,皇上还命宫里使节给我送了一本及冠礼,是朝廷大臣对君上的谏言,想来是他觉得有益的都让人抄录了一份合订起来给我。”当时陛下对自己还寄予极大期望吧,范牧村想到此处又觉得惆怅又觉得骄傲,不由自主带了些得意看了眼许莼。

  没想到许莼面上却毫无嫉妒之色,反而显出了更多的好奇心:“陛下年少时的诗文,在哪里能看到呢?”

  范牧村语塞,贺知秋兴致勃勃:“皇上少时御笔文章其他人看不到,东野肯定有,国舅可是帝师呢。”

  许莼看向范牧村,双眼炯炯,范牧村:“……”

  他有些无奈:“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恐怕要怪罪的。”

  许莼气馁,贺知秋嘿嘿道:“陛下既然不派人收回,就是赏赐与你们范家了。你我都不说,谁知道呢?现在你要外任,咱们不扰你,来日等有机会,让我们一睹御笔风采就行。”

  范牧村看许莼面上失落,琥珀双眸仿佛一下暗淡下去,有些心软,又不好和他说他都与陛下如此亲密了,真和皇上开口,皇上会不给他看吗?

  结果许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已是双眸闪闪又望过来:“探花既和皇上一起长大,定然见过皇上的冠礼是什么样吧?”

  范牧村看许莼面上露出那孺慕向往的微笑,心里又微微一酸,想起自己自幼伴驾,当时日日面君,倒只寻常,多少京中名门向他打探,他当时都只闭口不言,心中却颇以为傲,如今今非昔比,只余惆怅而已。

  他想了下道:“陛下的冠礼,十二岁就已行了,因为要大婚亲政。整个加冠礼是由礼部具仪注,当时摄政王兼为太尉,我父亲为太师。择了吉日,告天帝宗庙,然后百官朝贺冠礼如大朝仪,由太尉太师为陛下加冠,再拜谒太后,谒太庙,赐宴。便算完成了,之后很快便帝后大婚了。”

  许莼心中想,冠礼大婚象征着能亲政,这其实是以范家再出一位皇后换来的亲政的名义,九哥从那时候起,大概才能从太后和摄政王的联合压制下,得了一线喘息,光明正大地走到了朝堂大臣前,争取到那一些属于天子却早已被架空的权力。

  贺知秋却极明敏,不知如何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便扯开话题笑道:“说起来昨日你让人扭送了那个招摇撞骗的牛鼻子老道到大理寺的,已审过了。”

  许莼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审过了?他怎么说的?”

  贺知秋道:“压根没动刑,就什么都招了,说是一贯都是云游四方到处挂单靠算命堪舆看风水为业维持生活,来到京城确实是给师侄玄微道人顺路送个信,但一来京城就听说了你们府上那位如今正痴心于园林造景,便想着上门混点银子,没想到令尊大喜过望,直将他当成活神仙,这才便索性在你们府上安心住下来。”

  许莼忍不住笑,却知道如今这位道人自然是宁愿承认招摇撞骗也不敢说什么谋大事的事了,贺知秋故意这么说显然也是那位道长在自己府上定然京城知道的人不少,他传这话出去外人也只认为是世子发现了行骗的骗子扭送去官府的。李梅崖那事也正好遮掩过去,他也不再问此事。

  三人笑着又说了些送行的话,看看日色偏西,便也都起身告辞。

  范牧村亲自送了他们出去,却又拿了一长条匣子递给许莼:“思远冠礼我赶不上了,便以此赠贺,祝福寿安康,前程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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