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打的农具好使,佃户们活儿也干得起劲儿。
土埂边的杂草树枝越堆越高,许多盐自认也是能下苦力做活儿的,但在这些佃户跟前也自认不如。
他割了半日的杂草,虽是已经尽量的小心放慢了些速度,手上还是被顽强的狼尾草和马儿丝叶子刮出了不少细碎的口子。
不是什么大伤口,但手掌手背横竖交错的破皮小伤,渗出一些血丝来,劳碌出汗以后整双手都有些疼。
“要不然别弄了,回家去吧。”
家里有了驴子车以后,曹闻都是快临近中午了再去出摊子,早时交待了备菜的事情,也会来地里晃荡两圈。
他看着许多盐伤了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别人都弄得,偏我就弄不得了。”
许多盐抽回手:“也不是什么要紧伤,回去你好好孝敬我,也便是值当了。”
曹闻无奈,只得给许多盐带回了两双手套。
过了十来天,杂草小树除去以后,紧接着便要除根挖打石头,将地里不是泥土妨碍粮食生长的东西全都剔除。
这才是开荒的重头戏。
许多盐叫大伙儿若是需要柴火的可以把地里锄下的杂草带走,等拿剩下了就一把火烧了肥土。
佃户都是精打细算的人,一听能自带回去,夜里收活儿几趟几趟的跑,硬是把杂草都盘回了家。
初冬的时候虽说天气已经冷了,可是下力气干活儿却浑身热着,到了午时天上有点太阳时,已经热得不行了。
不少男子都扒了厚重的外衣,身上轻快的继续干活儿。
许多盐也觉得燥热的很,夜里和曹闻折腾的有些迟,他今天都有些虚浮。
再者割草挖土敲石,又是弯腰又是曲腿的,早上起来浑身的肉必然酸痛。
他想着今晚必要叫曹闻给他捶捶腿才行,想到这茬,他心情又舒畅了起来。
索性也是脱了外衣,坐在土埂边上歇息一会儿准备回家吃午饭去。
“许娘子当真是勤勉,这一连许多日子都来地里,那般累的活计,依曹家的条件大可不必来地里吃苦。”
“到底是自家的田地嘛,当然舍得下苦力。”
几个佃户歇气儿的功夫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田埂上的许多盐,瞧着人摘了手套放在一头,旋即又矮下身去把鞋给扒了。
他倒着鞋子把进了脚底的泥沙给抖出来,一双脚大喇喇的踩在了干草上。
一妇人咂摸着嘴:“这些日子天天见着这许娘子,我总觉着有些怪。”
“人家生得那般俊俏,哪里怪了,别说咱坳子,就是整个村子也再寻不出第二个来。”
“我不是说这个。”
妇人低下声音,几人默契的把头挨了过去:“总觉着她不像是个女子!”
几人一阵唏嘘:
“许娘子说话的声音确实不怎么细,可她以前不是哑巴么,那么多年不说话才治好不久也不稀奇。”
“那你们瞧瞧她素日的穿着打扮。一身蓝灰布料,头发也挽得随意,跟男子的发髻差不多......”
“这出门下地的,谁还收拾啊,自是怎么方便干活儿怎么来啊。说不准儿那些布匹衣料是曹闻做衣剩下的,那说明什么,人家不骄矜,勤俭持家啊!”
一头是说不对劲的,一头是反驳的,大伙儿议论的热乎。
“对嘛,咋可能不是女子么,我见曹闻可心疼她了。每回下工回来都要来这边接她,用驴车捎回家去,生怕她多走几步路。曹杨见着也是一口一个的堂嫂叫的欢,那臭小子脸皮薄儿,许娘子同他说笑几句,他还羞呢!”
“也不能光瞧这些片面的,就说他们成亲也不少日子了吧,怎的也没见肚子有什么动静啊。”
妇人说着比划了一下手,示意大家看看许多盐没有起伏的上半身,一个弧度的肚子和胸。
“这,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单薄些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一件两件怪也就罢了,这条条框框的都怪那才真是稀奇了呢!”
曹勇全伸了个耳朵出去,妇人一边说他一边点头。
终于也有人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先前他还几次三番问过阿杨,那傻小子光会说许多盐待他好云云,是半点没参透他的意思。
他便只好同自己媳妇儿说许多盐像个男人,不想他那媳妇儿也是听了儿子说了许多盐不少好,一听这茬对着他一顿老不正经的骂,闹得他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瞧着其余人都没觉得什么,他都怀疑真是不是自己老糊涂了。
到底还是这群婆子眼光精明,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正想着再凑前一些听,忽而见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先他凑到了妇人身后,幽幽问了一句:“大伙儿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儿,也带我一个呗。”
“正说这许娘子不像娘子像汉子呢。”
头贴在一起的妇人回了一句,后知后觉不对劲,道:“你一个男子嘴怎么也这么碎,竟还来凑这热闹,听......”
待着回过头,见到负手倾身上前笑眯眯的男子,妇人的话一下子便卡回了喉咙里。
“曹、曹闻......”
诸人顿时噤了声。
“阿闻你别误会,我们就是瞎说。婶子们嘴巴闲不住,该打,该打的,往后再是不乱唠叨了。”
大伙儿心虚的有些不敢看曹闻。
“我当是说什么呢,大家既然好奇不妨直接去问他算了。”
妇人一听这话,心头更是瘆得慌,连忙告歉保证道:“我们再也不多嘴了,决计不会惹许娘子不高兴。”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大家伙儿还真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曹闻耸了耸肩:“阿盐的确就是个男人啊。”
“......”
“!!!”
一旁偷听的曹勇全险些把眼珠子瞪了出来,他丢了锄头几步上前去把曹闻扯到了一旁。
“我便说那日没听错,果然,果然是这样!”
话毕,曹勇全连忙又道:“你小子到底在闹什么!”
曹闻凝起眉头:“我哪里闹了?”
曹勇全抖着手,一时间话太多竟然不知道先说什么,他看着曹闻一脸不知所谓的样子,咬牙道:“许多盐真是男的?”
曹闻见大家都起疑了,又见阿盐确实更喜欢不加掩藏的样子,便应了一声:“是啊。”
“你还好意思是!”
曹勇全气骂道:“死小子闹些不成体统的,你说你心眼儿咋这么坏呢,人家一男子你让人家装女人嫁过来像什么话啊!不就是欺负人家以前是个哑巴么!”
曹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解释。
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欺负过许多盐,反倒是从一开始就待他不错的,这锅不能背。
他琢磨了一下:“这个事儿吧......郑魁。”
曹闻灵光一闪:“对,就是因为他!”
“那会儿我受他蛊惑也没主意就听了他的,他说要帮我说门亲事儿,这我自然高兴,也就给应了下来。”
“等着把人娶回来以后,好些日子过去了我才晓得阿盐是个男的,想着这事儿我也生气啊,便把郑魁打了一顿,只是彼时我已经喜欢上阿盐了,这能有什么办法。”
曹勇全骂道:“这作孽玩意儿,尽干些混账事!”
痛斥了一通,曹闻正说曹勇全脾气见长,又见他叹了口气:“即便如此,那你们这样也不合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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