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猪鼻间发出沉重的哼哧声,突然卯了劲儿像射出的箭一样窜出草丛奔了过来。
曹闻单手一圈把身前的许多盐直接抱到了自己身后,他抽出镰刀健步一移,躲开了山猪的攻击。
这下子健硕灵便的山猪是彻底发现了两个人,四脚劈地站在两人的中间位置,眼睛左右扫视,似乎是在想先攻击哪一边。
曹闻自是不给它寻思的机会,挥刀过去直接吸引了山猪的注意力,随后不与之纠缠的往前就跑。
山猪被惹恼,撒腿朝着曹闻追去。
许多盐从杉树旁出来追了两步,看着紧逼着曹闻的山猪,一人一猪的速度极快,须臾便没了踪影。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曹闻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可多年的习惯到底将快要冲破喉咙的话又给压了回去,憋得他咽喉极其难受。
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寻着曹闻的方向追去。
第17章
许多盐隔着一片斜山坎,远远的便听见了几声惨烈的嚎叫,惊起林子里一群飞鸟。
簌簌的声音在幽黑的林子中显得格外瘆人。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寻着声音跑上去,翻过山坎,总算是追上了人。
见着山坎下的景象,许多盐急促的步子下意识的顿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远处的人。
健硕的山猪不知什么时候躺倒在枯树枝叶上,满地糊着的猪血,在空气之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地上散着半截断掉的獠牙,宣誓着方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他不可置信的顺着山猪往上看去,见着立在一旁的曹闻正漫不经心的甩着血肉模糊的拳头。
那人微仰着下巴,眸子中盛着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肃杀生冷,好像,好像见惯了人命消逝的冰冷。
这样的眼神他记得好似在哪里见过,恍惚是他幼年历经战乱时,见到骑在马背上一身戎装提刀击杀流寇的将领眼中出现过。
再次见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眼神,许多盐后背无声的冒出了一层冷汗来。
“阿盐。”
曹闻见着立在远处的人,立马将正在甩着的手背到了身后,他踢了脚边的山猪一脚,獠牙太尖利,把他手背都给划破了,现在火辣辣的痛。
早知道就该把它两边獠牙都给卸了,他正准备上前去许多盐身旁,她倒是先走了上来。
曹闻看过来的许多盐还有些出神,道:“已经没事了,别怕,我们这就回去。”
许多盐抬眸看着展开眉宇的曹闻,又恢复了往日在他跟前泛着一股傻气的模样,好似方才要吃人的不是他。
他不由得想,倘若有一日他知道了自己利用骗他,是不是也会立马变了嘴脸,面不改色的拧断他的脖子。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从脑子里须臾便过,他低头看向曹闻藏在背后的手,跟个做错了事情不想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儿一样,他恍惚又觉得或许他不会。
他从自己袖子里取出来了一张干净的方巾:‘手。’
曹闻动了下唇,到底没说出话来,低下头慢慢的把手给拿了出来。
许多盐看着手背上做拳时凸起的骨节全都已经破皮,血肉模糊成片,正手背上还有一条将近两寸长,深可见骨的伤痕狰狞的缠在皮肉上,这会儿还不断的往外头渗着血。
他拧起眉头,连忙从身上取了一些先前采到的艾草用掌心搓碎,抬起曹闻宽大的手掌,轻轻给敷到了伤口上。
再用指腹慢慢把草药压平服帖,随后把方巾叠好缠绕在手上。
曹闻抿着嘴看着偏头给他系方巾的人,眉头紧的都快赶上年轮已久的老树皮了,他全然忘却了手背上的疼痛,有点发神的抬起手指想给眼前的人抚平眉头。
‘好了,回去我再给你清洗,到时候重新敷药,现在先止血。’
瞧着人突然抬起头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手指收回藏到了背后。
许多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动作:‘那只手也受伤了?’
曹闻连忙摇了摇头。
许多盐不信邪的蹙着眉头:‘拿出来。’
曹闻抿了下唇,看着面前的人凶巴巴的样子,只好乖乖又把手抽了回来。
许多盐左右翻看了一下除了一堆老茧之外的大手,还真没有受伤。
他诧异的看了曹闻一眼,没受伤藏什么藏。
曹闻心虚道:“我们回去吧,这山猪死了全是血腥味,只怕引来旁的野兽。我来扛猪,你背咱们采的草药就成。”
许多盐应了一声,折身要帮忙把山猪抬起来。
曹闻见人过去了,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被包扎的手背,上头好似还有一些许多盐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味道,两人躺一起的时候他就闻到过。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疏忽又觉得被那死猪拱几下好像也挺值当的,想到这茬他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时辰也已经倒早不早的了。
曹闻薅了两把蕨草把山猪身上的血简单擦了一下甩到了肩膀上,时下也不晓得有没有人进山,叫村户见着了两人的收获只怕又得节外生枝。
两人只好按着来时的小路返回,到山下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还特地在三脚下的坳子里歇息了一炷香的时间,等着天色彻底暗下去了才走村里的小路绕了点远路回了家。
到自家小院儿时,虽是破落不堪,却比在路上叫人心安得多。
许多盐到家便升起火,倒了两大桶水进锅里烧着。
虽是在山上忙了一下午,但中午吃了荤腥确实管饱,现在虽有饿意却也不像以前一般饿得胃里冒酸水难受。
陡然间发觉,那股子滋味自从曹闻回来以后他就没再感受过了。
“水热没?我这一身猪骚血腥味太难闻了,现在就去冲个澡!”
扛着上百斤的山猪下山后背早就湿透了,混着一堆味道曹闻自己都闻着难受,他把山猪扔在后屋檐下,把院门紧实栓上后才进了屋来。
他预备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再收拾今儿弄回来的家伙。
许多盐闻言用木火钳剥了剥灶膛里的火,绕到了灶台前伸手试了试锅里的水温。
水才进陶锅不一会儿,不过夏时天热水也热得格外快,已经去了凉意有点温热了,洗澡能用。
他拿起水瓢给曹闻舀水。
“我来。”
曹闻上前去夺过了水瓢。
许多盐看了一眼灶房窗外的山猪,问曹闻打算把它怎么处理。
曹闻想的是烫了猪毛以后自行剖了,到时候自留些肉下来放着吃,其余的卖到肉市去。
但是进了灶房才发觉家里没有专门剖肉的刀具,这些东西还得是屠户才齐全,光有把菜刀可很难办成事。
为此他犹豫现在是直接把整猪给肉市,还是说请个屠户来家里帮忙处理。
许多盐虽然在村子里生活了好多年,可宰猪的记忆尚且还停留在儿时他爹还在的时候,后头辗转颠簸,吃口荤腥都是少数,家里哪里还有条件养得起牲口,自是对处理这些没什么经验。
不过他思考了片刻,还是道:‘死猪血闷久了会坏肉,不如找个屠户把山猪卖给他算了。’
曹闻合计了一下好像也成,倒是还省得把山猪送去肉市了,做屠户的人家大抵都有自己的托运板车。
定下以后,他提着水去匆匆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直奔屠户家。
“这不是坳子里的曹闻么。”
出了曹家坳地界,在坳子边上就一户杀猪匠。
这当儿老屠户一只光脚踩在长凳上,正在院儿里的桃树下吃夜饭。
曹闻远见着四方桌上有一坛子酒,外在一叠拍胡瓜和腊味猪肝儿。
老屠户嘴里吃着下酒菜,嘴里哼哼叨叨的,好不惬意。
老家伙瞧着昏昏沉沉的,耳朵却精得很,曹闻还没到院门口屠户便听见了动静,扯着脖子招呼了一声。
“李伯,吃夜饭呢。”
屠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有事儿啊?”
虽是询问,但看起来却并不好说话,似是做惯了回绝人请求的事情。
曹闻也不是去给人借钱,径直便大着步子过去了,放轻声音说明了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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